“他是我弟弟。”
“誰不知道他是你的誰!”老闆娘險些失控:“東西都放台上了,你拿走。”
她不再看我一眼,挑起簾子将要進去時,漠然着目光緩緩轉身。
“如不是他說你們之前同姓,我真瞧不出來你哪有半分當哥的樣,就算老牌大學畢業的學生又怎樣?現在不也是家裡蹲麼,哦,你竟然還能住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想跟我吵,他孤零零躺回山底,你自己住城裡吃香喝辣……”
老闆娘音調拔尖,她咬緊後牙,面容繃直:“如果不是你,臧臧他怎麼可能會趕着最後幾秒鐘過馬路,你才是殺死他的罪魁禍首!”
“……”
“怎麼不講話?被我說中了吧。”老闆娘冷笑,未收住音量,引來後門裡側傳來腳步聲:“孩兒他媽,誰在外面?”
“之前的鄰居!過來聊聊,收拾你的東西就行!”她偏頭朝裡喊,惡狠狠瞪過來:“說真的,李泫,我就沒見過比你還自私自利的家夥。”
我沉默,看着塑料袋裡的面包。
走不出這十年陰霾的,何況隻我。
老闆娘一口氣說到最後,她理理因方才咒罵而散亂的劉海,稍微平複些心情,沖我露出皮笑肉不笑表情,繼而招呼新進店就被高嗓門吓一跳的顧客。
我不願自讨沒趣。
幾乎是剛踏出門臉,甩上的玻璃門險些砸在後腳跟。
秋風卷起落葉,呼啦全挂到馬路牙底部,葉子被秋日照得閃亮,是一個難得的落雨晴天。我提着袋子往回走,卻是與家相反的方向。
漫無目的,走着走着,來到距離小區兩個紅綠燈的街口。
道路橫平豎直,車流不息。
縱使未到高峰期,仍存車輛擁擠。
我站在路中央的安全島。
怔怔地,望向對岸。
老闆娘說得沒錯。
當年那起車禍的導火索完全是因我心急,臧臧是個連信号燈剛跳轉都不願過馬路的人,卻因為我站在對面朝他招手,懷抱剛買到的打折菜向我跑來。
其實,這真的隻是個小路口。
如果行人走快些,十幾秒時間足夠抵達安全島。
斑馬線也是新刷的,塗有醒目亮白色熒光劑。
再往前有所學校,所有熟悉附近環境的車輛都會提前減速。
那為什麼偏偏是臧臧呢?
他沒有闖紅燈。
甚至沒有在倒數後三秒才出發。
他本應該向往常一樣,提着自己手工編的裝滿蔬菜的藤條小籃,跑過馬路站到我面前,任由我牽着他的手回家。
他會在路上點想吃的菜,會在路燈下踩住我的影子微笑,會換上毛絨絨小熊睡衣乖乖坐在餐桌前,會同我頭碰頭腳抵腳在未供暖的房間裡取暖。
我們本應一輩子,本應幸福落尾。
但伴随刺破耳膜的刹車聲、碰撞□□的悶鈍聲、周圍人群尖叫聲與救護車的轟鳴聲。
臧臧抱在懷裡的蘋果,碎得不能再碎,輕輕滾到我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