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頭身高差下,我凝視臧臧秀氣鼻尖,以及垂落在眼睫間沾滿的點點淚珠,無任何意義重複他的話:“不疼。”
臧臧破涕為笑。
臧臧很好哄。
因為兒時嚴重營養不良,他體重比同齡人輕太多,任何結實點的成年人都能輕而易舉地舉起來他。
我喜歡抱臧臧。
明明是個男孩子,身子骨軟得不可思議,雙手輕松托着他,兩條細腿穿過我臂彎垂在我身側偶爾調皮踢動,我虎口輕捏他軟肉令人吃痛,勾住我脖子哼唧撒嬌說對不起哥哥,然後下次仍舊暗戳戳使壞。
那些日子,是童話故事完美結局的延伸,是救贖文學後的取暖,是相依為命的浪迹天涯。
是臧臧生命定格在二十歲前。
是留下我獨活到三十三。
我始終捏着請柬,任暖爐電熱烘烤手臂,果酒因加熱口感變得生澀,看着上面兩隻頭碰頭的動物,手指在塗滿花花綠綠裝飾品的小花豬上蹭過。
小花豬戴着生日帽,
小花豬的右腳搭在大花豬左腳。
小花豬的豆豆眼偷瞄大花豬。
與厚度單薄的前兩封請柬相比,第三封能稍抿手,我翻轉賀卡背面:小花豬努力擡起胳膊,想将大花豬圈懷裡。
“臧臧,你的畫技真的……”
我咽下酒,被刻意延長的小豬腳逗笑,淚令人看不清臧臧字,我用掌根抹幹淨後湊近,借助暖爐橘黃光辨認。
十多年過去,蠟筆略顯褪色。
臧臧的字像他,細瘦但不柔弱,在有限空間活動每處筋骨,帶着對未來滿滿期許,活潑如掙脫大人束縛的孩子。
“臧臧、哥哥,永遠——”
我張着口,說不出賀卡後半句。
半醉半醒間,我又夢到了臧臧。
他第一次夢遺的清晨,攥着内褲蹑手蹑腳往洗手間跑,卻被我撞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