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蛛網狀的裂痕沿着深坑朝四周迸裂，潘恩的眉頭越皺越緊。

如果用記憶存檔來形容世界樹保存的靈魂碎片，那心相風景就是這些記憶個體的具象化。生平、性格通通化作景緻，隻要作為核心與主體的靈魂碎片被世界樹留存着，心相風景就不會被破壞，永遠定格在形成的那一刻。

唯一的變化隻有不同記憶之間的接駁，就像拉爾夫違規後自己接手，由更高的入侵、取代。按理說被戍衛者接手引導之職後，交錯的心相風景就該回歸各自的區域，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僵持着，那代表着試煉尚未結束……

“您在擔心什麼，老師。”那小丫頭有了更适合的引導者，拉爾夫不明白老師為何還滿面愁容。

“破格的遴選者……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即便早已亡故，隻餘下一抹被世界樹留存的記憶，曾經的霜寒要塞指揮官依舊為星球的存亡而憂心忡忡。

被世界樹吸納後，留存的記憶殘魂能通過試煉者汲取來自外界的信息，并非永遠停留在死亡的時間節點。

如今的安托雷早已被外神的裂界侵蝕得千瘡百孔，那個孩子顯然是剛從地球召喚而來，臉上滿是未知和懵懂，雙眼也是未經戰争與惡事的純淨。太年輕也太稚嫩，根本适應不了已是末法時期的安托雷，要是在他所處的時間點，或許還有成長的機會……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着，這不是您常說的口頭禅嘛。”拉爾夫撇了撇嘴，“不然世界樹幹嘛弄出這麼一個雜交的怪……”

“拉爾夫！”潘恩沉聲呵斥，“肩負着拯救星球的宿命，戍衛者沒有一個能善終，身為樹衛使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出身、血統、命運皆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從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一切，這種傀儡人生，換做是你又該如何？”

被老師狠狠訓了一頓，拉爾夫陰着臉。

“個人的不幸不是你心懷惡意的理由。那孩子在人類當中長大，也一直以人類自居。心相風景還未斷開，這表明我們之後還會繼續當任她的引導者，說話注意分寸”

知道他為什麼對小姑娘存有厭惡，潘恩下意識地按了按太陽穴，這個生前養成的習慣也被保留下來。

“知道了……”拉爾夫沉寂片刻，才又回到中斷的話題，“半途更換引導者這種事并非沒有先例，您為何如此憂慮？那個堕落的戍衛者究竟是誰？”

為何讓老師這般的……如臨大敵？

潘恩一聲長歎：“我至今也不明白他為何要轉化亡靈。”

他？

注意到老師用了代表男性的詞彙，拉爾夫在腦中快速篩查符合條件者。

曆史上有名的堕落者雖不少，但能讓老師如此顧忌……莫非與北方聯軍有關？

“是蒼白域主。”潘恩直接給出答案。

“什麼？！”拉爾夫驚怒交加。

世界樹竟讓一個殘害了無數生命的亡靈，去當任新晉戍衛者的引路人？

不等潘恩回答，持續擴大的裂痕讓整片區域塌陷，他們落入被讨論者的的心相風景中。

沸騰的粘稠血漿咕咚冒着泡，數不盡的屍骨堆砌出綿延的死亡山丘，在那之上，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陰影，三對閃爍着兇光的豎瞳，饒是經曆過無數生死搏殺的拉爾夫也不禁心生懼意。

“怕什麼！這裡是世界樹的記憶投影，不是主物質界。”潘恩率先落地，得虧他們如今不是實體，否則早在上位者的威壓影響下摔死了。

“怎麼和傳聞中不太一樣？”拉爾夫記得蒼白域主正是因其色而得名。

看着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鱗片，曾任霜寒堡壘指揮官的潘恩面沉如水。

“這不是蒼白，是猩紅。”

“啊？”

“在轉化為亡靈之前，它是統領萬獸氏族的大酋長，被光隙帝國稱為猩紅災厄的古龍之王。”

“真是許久未聞的稱呼。”三頭巨龍扭轉龐大的身軀，面向兩個闖入的不速之客。

暗紅色的天空仿佛玻璃器皿，從他們墜入的地方開始破裂，綿延的尖刺山峰轟然崩塌，就連如岩漿般沸騰的灼熱血池也凝固了。

“許久不見，不……應該說是初次見面，深紅之王。”潘恩摘下頭盔，莊重而緩慢地躬身，把一旁的拉爾夫都看呆了。

連面見國王都不曾屈膝的老師竟然會有如此……正式的禮儀。

“試煉還未結束，心相風景卻再一次轉換，作為曾經的戍衛者，您應該清楚這意味着什麼。”視線落在龍爪中血肉模糊的人形，潘恩頂着令人窒息的威壓提醒。

“閉嘴！”三個腦袋齊聲咆哮。

猝不及防的拉爾夫被聲浪沖擊波吹倒，靠着将奮力紮進地面的長槍才勉強穩住身形。

“發怒也改變不了事實，世界樹對您的指導……”

“滾——”已經消褪的紅色再度大盛，隐有重新漫延籠罩的趨勢。

“若是再次被封印，可就連指導的機會都沒有了。”眼看巨龍轉為人形，潘恩暗暗松了口氣，心想自己賭對了。

世界樹會這樣安排，二者一定有很深的淵源。

“老師，這是什麼情況？”拉爾夫對事态的發展完全摸不着頭腦。

擡手制止笨徒弟廢話，潘恩再次出言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