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覺得我黑料滿天飛,就虱子多了不怕癢嗎?”千金搖頭,“但我卻要更加注意,珍惜不多的羽毛。您說我果敢,我不敢當。相反,我認為自己很怯懦。在至親的事情上,更是如此。之所以敢約您見面細聊,也是因為拿到了比較有說服力的資料。假如再早一點,哪怕您主動約我,我也是不敢赴約的。”
她的意思,委婉又直白。
就差說,你再謹慎,這麼好的案源,這麼難得的火爆機會,也舍不得放過吧?
張律師搖搖頭,歎氣:“很慶幸千小姐沒有入政法這行,不然我跟你對上,必定完敗。”
他微微松了松領帶,“見了面,我完全明白小娜為什麼一定要接你這個活了。如果你不是不方便直接出面,根本都不需要律師。”
“還是需要的,畢竟我沒有執業證。”千金淺笑。
“你通過司考了?”張律師驚訝。
“等我大學畢業,就報名。”
“……”
不能與委托人過分深交,否則會因知道的秘密太多而被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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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隐匿多年的資料是母親當年的體檢報告,顯示血液裡重金屬含量超标,且身體呈現輻射污染損害。
張律師所說的重磅證據,不單指這個,更是指環保部門的相關文書和鑒定結論和當時還是啟源化工廠的沐氏集團與三名員工簽訂的補償協議。
啟源化工廠那時的廢棄物污染與車間輻射就已經很嚴重。
母親在孕中期,身體格外不适,便去職業病醫院做了檢查。
查出病況後,先是向廠裡争取賠償和補償,未果。
又向環保部門舉報。
後者拖了一個月,給了一個證據不足、無法進一步查明的答複。
父親心疼母親,也憤怒,便聯合當時跟母親情況類似的另外兩名工人往上舉報,同時聯系了媒體。再加上他當時在紀委系統有個一官半職,環保部門不敢再敷衍,才有了那份過時不候的鑒定報告。
鑒定的結果顯示,啟源化工廠的産品中,重金屬含量已經超标,排放物情況則更嚴重。而母親與其他兩名同事的病也與此有直接因果關系。
啟源化工廠态度似乎很端正,承認管理疏失,積極協商賠償,立刻進行整改。
但在整改之後對母親三人提出要求,此後三人身體再出現任何不适,都與化工廠無關。三人不準再舉報糾纏,妨礙化工廠正常生産經營。同意協議的,将給予一大筆補償。
對于啟源的狡詐,父親已經深有體會,特意請了律師。最終決定,不簽協議,也不要化工廠的補償,保留未來對它的追訴權。
神奇的是,即使再感覺不适,母親此後的體檢和産檢都顯示正常。
直到雙胞胎妹妹出生,遭受連體之禍,雙親才察覺到不對勁。
不是不對勁,而是巨大的陰謀。
但那時母親産後身心受到嚴重創傷,妹妹情況複雜且生命垂危,急需用錢,家裡已經沒有精力和成本去揭開啟源的惡毒嘴臉了。
父親忍痛簽下了補償協議,拿到了一筆慰問金,讓妹妹度過了危險期,卻沒能留住母親。
“我猜到了你父親被誣陷犯罪與沐家有關,他們可能是為了報複或者掩人耳目。我以為這幾起案事件深得像一口井,沒想到是一眼望不到頭、曲折幽暗的地下洞穴。”
讨論完,張律師一臉感慨與激動,在身上到處摸索。
“看來我還是太業餘,隻想着以父親的案子為中心,把其餘資料當作證據。但根據目前的證據情況,我們應該換個思路。”
千金哭笑不得地把紙巾遞給張律師。
原本憶起往事,揭開傷疤,該哭的是她,沒想到理性慣了的人感性起來,頗有哭倒長城的架勢。
“是要換。我看這案子水深得很,不僅有啟源公司的事,還與醫院和政府部門緊密相關。”張律師擦着眼淚,語氣冷靜地分析,看起來比案件情況還詭異。“或許,查清楚那邊的關節,你父親的申訴難題就能迎刃而解。”
千金擰眉,淺笑着點頭:“重點變了,計劃和證據都要重新調整。”
張律師看懂了她的矛盾表情。
把重點轉移到醫院那邊,翻案的可能性更大,但取證的難度也會增大。
“千小姐,現在看來,案件的複雜程度和風險都超出我的預料。我再說山海這邊由我來主抓沒問題,那就是在欺騙你。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張律師神色凝重。
千金似是習慣了變故,寵辱不驚地笑道:“張律師處事謹慎,面對突增的風險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選擇,我可以理解。隻是希望您能給我留條活路,就當從沒與我接觸過,對這些情況毫不知情。”
“不不,你誤會了。我謹慎,固然是怕麻煩,但也是負責任。不信你去打聽打聽。”
張律師忙不疊地擺手,“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努力試着邀請李爍教授、陳清河律師,與我和小娜一起組成團隊,共同擔任你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