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宮寝殿内茶盞杯子碎了一地，數十名醫官站成一排，顫顫巍巍地侯在寝殿外。

“砰——”

杯子被人狠狠貫碎在地。

“下一個！”

隊伍最前頭的一個醫官抖成了篩子，雙膝忽地一軟，跌落在地，但又不敢讓房内人多等，四肢并用爬了進去。

姬乘淵單手扶額，頭疼欲裂，這幾天裡換了無數醫師，都得到同一個答案，以及身體異常的不适，所有的一切讓他不得不去面對那個荒誕的現實。

這時，他忽然擡手捂住胸口，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在胸口徘徊，喉頭一陣翻湧，卻因為常年辟谷什麼也也沒有吐出來，隻是幹嘔。

“尊上！”剛進大門的醫官立馬小碎步上前，尊上的情況他已經大概知道了，他定了定心神，伸手把脈，不久收回手解釋道：“尊上您、嗯……這在某些特殊時期身體會因為排斥産生嘔吐感，這都是正常現象。”

任他說的再委婉，但姬乘淵不可能連孕吐都一無所知。

周圍的氣壓陡然變得壓迫，強大的威壓壓彎了醫官的背，他弓腰站着，視死如歸的閉眼，等了一會，沒有聽到摔杯趕人，醫官大着膽子擡頭瞄了一眼，見尊上緊鎖雙眉，單手搭在桌面上，俯身向前，鼻尖上泛起細密的汗珠。

尊上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醫官的妻子正好也在孕期，自從懷孕之後妻子的口味與之前大不相同，之前愛吃的食物現在是一點也沾不得，尤其嗜酸，因此他身上時常備着酸梅杏脯讓妻子想吃的時候随時吃到。

醫官想了想，從布兜裡掏出酸梅，雙手呈給姬乘淵，試探性說：“此物也許能緩解尊上的不适之症。”

姬乘淵看了眼那顆黑不溜秋的東西，眉頭輕輕皺了下，沒說吃也沒說不出，良久，就在醫官準備收回手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将酸梅撚起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迸射，那股沖破胸膛的惡心感一下子被壓制下來，姬乘淵吐出一口氣，慢慢松開了眉頭。

他轉眼看着面前的年輕醫官，“你留下。”

又說：“準備一副堕胎藥。”

林醫官詫異地擡頭，眼底飛速劃過一抹欣喜，随即反應過來，彎腰行了個禮，“是。”

比起尋常醫官，尊上的貼身醫官賞金與薪給都更為豐厚，是一個風險與機遇共存的職位。

林醫官捂着自己過分激動的小心髒，恭敬有禮地告退出了寝殿去準備熬藥，尊上入口的藥他得親自熬，交給那群粗心大意的藥童他可不放心。

待他出門，姬乘淵面無表情地吩咐下去，“無情，其餘知情人抹去記憶，隻留下這個醫官，還有，給我立即去查明到底有什麼邪術能憑空讓人懷孕。”

他面容平靜，話裡聽不出感情，但任誰都能感覺到那寂靜下的暗流湧動。

無情看着尊上的表情，打了個寒顫：他有預感，這個幕後搞鬼之人要是被尊上抓到了一定會死的很慘，或者說是生不如死。

*

“阿嚏。”

姜應啼莫名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尖。

粟欣聽到了，關切問道：“師姐是着涼了嗎，要不要喝一濟湯藥。”

“沒事。”姜應啼摸了摸鼻子，“八成是師弟想我了。”

師尊閉關了，淮知也不在宗門裡，諾大的碧波隻有她和師妹兩人，再加上一頭老黃牛，還怪冷清的。

兩人面對面吃飯，邊吃邊閑聊，粟欣想起什麼，“對了師姐，師尊閉關前讓你這段時日代理掌門，師尊還說掌門印放在老地方。”

“知道了。”她們的師尊林妙兒一生熱衷于鑽研醫術，時不時就搞消失，讓她代理掌門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她都習慣了，要換哪天師尊管事了她才覺得她被人奪舍了。

“對了欣兒，那王勉有聯系你嗎？”山底下發生了這麼大件事，按理說王勉應該會第一時間安撫師妹。

粟欣點點頭，“他用玉玦傳信來了，我還沒看。”她将玉玦毫不遮掩地擺在姜應啼面前讓她看。

王勉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張紙，姜應啼掃了一眼，信裡大緻的意思是：他完全不知道母親今天會找來，都是母親私自做的決定，他感到非常羞愧，非常抱歉，雖然覺得無言面對粟欣，但良心難安，一定要當面和粟欣師妹道歉才行。

“師姐……”粟欣皺起眉頭，如果不是師姐讓她不要打草驚蛇，她一定會送給他十餘種能讓人當場暴斃痛不欲生的毒藥。

“給他回信，約他三日之後上山，”姜應啼意味不明笑了下，“記得告訴他我們師尊閉關了。”

“好。”粟欣當即用玉玦回信。

“還有一件事，”粟欣放下玉玦，看向姜應啼，“我今日到弟子閣看到師姐你的命燈好像壞了，要重新做一個嗎？”

姜應啼怔了怔。

她是林妙兒收的第一個徒弟，那時候林妙兒沒有經驗，收徒儀式是當場翻閱書籍一步步磕磕絆絆完成的，做命燈的時候笨手笨腳的，後來才發現做岔了。

她剛上山時被這聳立在雲間寂靜的恐怖的山峰吓得夜晚啼哭，林妙兒急了，也跟着她哭，第二天笨拙地跑下山買了一串糖葫蘆回來哄她——不過，她倒覺得那個時好時壞的命燈很有價值。

姜應啼心中一動，笑了笑。

“不用，就這樣用着吧。”

晚飯後姜應啼回到自己的居所。

姜應啼住在碧波宗的主峰，兩個師妹師弟分别居住在兩側的山峰，翻滾的雲海萦繞在峰頂，氣溫比其他地方底上許多，入夜更是寒冷。

回到房間後，姜應啼才坐下來，看系統投射在她腦海裡的任務要求，任務一目了然，隻有寥寥四點。

1.【桃李遍天下】：宗門人數：50000/4

2.【積金至鬥】：宗門财富：1000000/0.1

3.【名聞天下】：宗門聲望：100/32

4.【高朋滿座】：宗門盟友：100/6

任務看起來簡單，但對她們碧波來說卻是步履維艱。

近幾代的碧波接任掌門都是離世絕俗，研精殚思研究醫術之人，要不是宗門有必須要收徒的古訓，恐怕她們連收徒都放棄了，百年來原本輝煌的宗門逐漸沒落，到了她們這一代，整個宗門加起來還沒人家一個門派人多。

如今宗門勢單力薄，想要擴大招徒，宗門無财無勢，稍微有天賦的年輕弟子都看不上，哪那麼容易，姜應啼目光移向第二點任務，唯有先從财這一點入手。

建設好宗門，才能吸引有潛力的弟子。

姜應啼走向隔間從櫃子上取下一個小木匣，推開木匣，裡面放置着一樣奇異之物，由金屬打造的，尖頭細長，尾部有推拉機關。

——是一支注射器。

這支注射器是她根據記憶畫出設計圖由煉器師打造的，之前有段時間姜應啼專門研究了在修仙界能不能進行靜脈注射，事實證明不但可以，并且效果顯著，但後來有事這計劃就暫且擱下，現在正好能用上。

她要颠覆太衡現有的醫療體系，書寫規則，以強勢的姿态讓碧波重新進入大衆視野。

翌日，姜應啼帶上一批藥劑安瓶和幾盒注射器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