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也不知道姜道友她們是否趕回去了。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痛。
與此同時,碧波宗内的另一處房間,郭佳愁眉不展地正生着悶氣,那天派出去的人都沒能回來,他心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跟着他的弟子從外頭交際忙慌跑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郭嘉呼吸一滞,望着那個弟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萬确,”弟子點頭,“我已經看到有人去了大師兄房裡報信了。”
郭嘉拍岸大笑,“哈哈哈哈,正愁上次僥幸讓她給逃了,這下好了她自己先栽了。”
郭嘉喜形于色,奪門而出,往一處去了,“我要趕緊去告訴纖纖這個好消息。”
*
姜應啼是在離碧波宗還有五裡地時收到的傳信。
信裡隻有簡單的一句:師父病重,速歸。
姜應啼看清字的瞬間瞳孔猛縮,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腳下的劍沖破雲霄,化成一道白色的流光。
病重這兩字,似乎與碧波宗宗主,人稱妙手回春醫聖的林妙兒怎麼也扯不上幹系。
姜應啼心急火燎地回了宗門,推開房門,白發蒼蒼的林妙兒平躺在床上,氣若遊絲,身上還帶着焦黑的雷劈過的痕迹,隻覺得腳下一軟,姬沉淵在一旁微微托起她的手肘。
她跌跌撞撞地來到床邊。
師尊此次渡劫失敗,隻一瞬間五感退化,變成了一個凡人,溝壑般的皺紋就爬了滿臉,五髒六腑皆在快速衰老。
明明從門檻到床頭那麼短一段距離,姜應啼卻覺得舉步維艱,她手腳發軟,跪在了床前,看着閉上眼睛的林妙兒顫聲喊道:“師尊。”
“啼兒?”林妙兒艱難地睜開雙眼,手向前摸索着,“你回來了?”
姜應啼捉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緊握住,“是,師尊,我回來了。”
林妙兒發出一聲謂歎。
“回來就好。”
林妙兒睜開眼睛,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姜應啼,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剛及她膝蓋每天問她要梅子吃的小女孩。
她身體内的生機正在急劇流逝,林妙兒對這個結果毫無怨言。隻是她的這些年幼的徒兒們尚不能接受。
淮知與粟欣默默背過了身去,拉起袖子掩住面。
林妙兒轉過頭看向兩人,開口喚她們 “都過來。”
兩人跪至榻前,眼眶泛着熱意,“師尊。”
林妙兒将三人的手緊緊握住,“碧波宗就交付給你們了,往後你們三人要互相扶持,莫要忘了吾輩醫修要以濟世救人為己任,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有你們做我的弟子,師尊這一輩子沒有遺憾了。”
她的手漸松,聲音輕微到幾乎聽不見。
粟欣忍不住飙出淚來,“師尊!”
姜應啼顫抖着唇:“師尊!”
淮知捏緊了她脫力的手:“師尊!”
悲恸的氣息卷席了整個内室。
姬沉淵靠在不遠處牆角,将身軀隐匿在黑暗的陰影下,無言地看着陷入悲戚中的師姐弟三人,扶了扶額。
忽然,床上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喊。
——“别喊了。”
“為師還沒死呢。”
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萦繞于梁的嚎叫聲霎時停止了。
姜應啼和粟欣哭天搶地的姿态忽的僵住了,淮知一臉懵地擡頭,大鼻涕還挂在臉上。
這三個傻徒弟。
床上的林妙兒氣得翻了個白眼,擺擺手讓她們都出去了。
三個醫宗弟子,連脈搏都沒摸就開始哭喪,她隻是累的說不動話了,不是死了!
離開房間後。
姜應啼先是清咳了一聲,“剛剛太緊張師尊了,竟忘了确認病患死亡的準确性。”
而後粟欣也不自在地摸了摸劉海,點頭,“是是是,都怪師尊那反應!實在吓壞我們了。”
情緒起伏太劇烈,淮知打了個嗝,面無表情道:“是的。”
淮知去庫房取藥材,從旁協助,姜應啼與粟欣一同攜手練丹。
練丹時,三人都默契地如往常一般,偶爾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拉拉家常。好像不去想,不去說,那個可能就不會發生。
紫金銅爐裡灼灼燃燒起兩道火焰,同力協契,此呼彼應,無數天靈地寶被投注此中,熔煉成幾顆外型光滑的丹藥。
丹房的火焰持續燃燒,丹藥完成之時再鼎盛的火也緩緩熄滅,隻留下一小簇白煙環繞而上。
*
這邊房間内,林妙兒睜開眼睛,看着陰影裡的男人,她的瞳孔聚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她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追憶,“都長這麼大了。”
姬沉淵環着臂靠在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