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後來也沒有動過屋裡的一切,這屋内還保留着她父母過往的生活痕迹,就好像他們從未離開過一樣。在那段極度痛苦的日子裡,她曾用這樣的方式欺騙着自己。
程安甯挪步走到客廳,沙發上攤開的報紙仍在原地,遙控器就擺在旁邊,屋子的主人似乎隻是短暫離開那個位置去做别的事情,仿佛她站在這裡一喊“爸爸媽媽”就能立馬得到回應。
無法抑制的熱意悄然湧上眼眶,程安甯移開視線。
她在這個熟悉久違的家裡逛了一圈,最後走出屋門時,手裡多了一個袋子。
這是她想帶走的東西。
關上門,程安甯往回走。
一擡眼,就看到院門外有一道身影正好奇探頭地往院内張望。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院門外的人面露喜色,激動地朝她招手:“安甯!”
程安甯神色詫異,快步走向她:“佳柔!”
是她從小在朗月居認識的玩伴兼朋友。
朗月居就像一個社區的縮影,物業偶爾會舉辦一些有意思的派對讓業主參加,久而久之,業主之間相互結識,各家的孩子們也是,所以她童年的朋友幾乎是聚集在這片别墅區裡的。平時日大家互相串門,相約一塊兒玩,父母之間又是知根知底的,壓根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
還以為她熟悉的人基本都搬離朗月居了,沒想到還能遇到熟人!
程安甯剛走出院門,姚佳柔随即熱情伸手抱住她,語氣興奮:“你回來了啊!我說這門怎麼開着呢,平時我遛狗經過都看到門關着的,今天看到門開了,還以為是不是有奇怪的人擅自闖進去!”
程安甯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拎着狗繩,繩子的另一端是一隻卷毛小比熊,這會兒吐着舌頭,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珠子,尾巴搖得跟螺旋槳似的,萌得讓人心化。
程安甯嘴角微揚,忍不住蹲下來摸了一把狗頭,嘴邊不忘回道:“嗯,回來看看。”
“沒想到還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姚佳柔語氣感慨,臉上止不住的笑意,但很快想到了什麼,笑意一斂,故作生氣地闆着臉問:“你是不是換了聯系方式了?我之前有一次給你社交賬号發消息,結果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程安甯抱歉笑笑,随即拿出手機:“是換了,我們重新加一下好友吧。”
當時搬離這裡的時候,她決心切斷過去的一切聯絡重新開始,也想避免親戚的騷擾,所以換了新的手機号碼。
兩人很快交換了新的聯系方式。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程安甯神色複雜,冷不防脫口道:“佳柔,對不起,當年我那件事吓到你了吧?很抱歉讓你看到了那麼驚悚的一幕。”
當年她能被搶救過來,是因為姚佳柔還有另一人及時發現泡在浴缸血水裡的她。
姚佳柔正在手機上給她備注,聞言,斂起輕松的神色,擡眼看她:“是吓到了,不過不是因為害怕,是你的做法吓到我了,你真傻!”
說到這,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那個時候我差點以為要永遠失去你這個朋友了,擔心得吃不下飯!”
“不過不止我擔心,還有楚逸。如果那天不是他拉着我一起到你家看你,可能……”說到這,姚佳柔沒再把不好的設想說下去。
程安甯眼睫微顫,神色平靜。
當年發現她的另一人就是楚逸。隻是對于這位昔日的好朋友,還是不要再見為好。
姚佳柔随之轉移話題,語氣真誠:“安甯,我知道你一定經曆了很痛苦的日子,但是走出來了才能幸福,現在看到你好好的,我真的很開心!”
程安甯嘴角微揚:“謝謝你的惦記。”
是啊,從痛苦裡走出來才能幸福。
隻是她不想幸福裡沒有父母的身影。
或許有些人就是足夠強大和堅強,能夠走出來開啟新生活,可是也要允許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做不到的人。
而她就是。
如果不是事情有所轉機,她可能還在渾渾噩噩地混日子,壓根擺脫不了那抹深刻入骨的悲痛。
姚佳柔又道:“對了,自從你沒再回來後,楚逸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你确定不聯系一下他嗎?如果你忘了他的聯系方式的話,我可以發給你。”
頓了頓,打趣道:“他貌似還在F國進修,如果知道你的行蹤,估計馬上打飛的回來了。”
程安甯果斷搖頭:“不用了,如果他問起我的情況,麻煩你跟他說我很好,不必挂念就行了。”
姚佳柔聞言一愣,不由得追問:“你跟他這麼久沒有聯系,是不是吵架啦?都這麼多年朋友了,有什麼事情說開就好啦,不然怪可惜的。”
“沒有。”程安甯簡潔回道,接着主動告别:“佳柔,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改天有空我們約個飯。”
看出她不願意多說,姚佳柔識趣地沒再追問,點頭應下:“好,拜拜。”
從朗月居離開後,程安甯這才正式踏上回去的路。
兩個小時的車程再加上塞車,等到回到自己住的小窩,已經是晚上七點。
程安甯第一時間給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充上電,接着把下午從朗月居那兒帶走的東西從袋子裡取出來。
是一台款式老舊的攝像機和配套的充電器。
這台攝像機裡面有許多家庭錄像,她以前和父母一起看過,是從她剛出生起就開始錄制的,裡面除了她之外,自然還有父母的日常影像。
她今天特地帶出來,自然是想着平日裡有空可以看看。
程安甯連接上配套的充電器,想看看這台攝像機還能不能正常使用。
與此同時,面前的電腦充上電後自動開機了。
程安甯擡眼,沒等打開電腦桌面上的視頻軟件,就看到屏幕上自動彈出一個窗口,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