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個什麼東西?”秦以慈還是有些恍惚。
衛續嗤道:“鬼啊,看不出來嗎?”
“那你在哪兒?”
秦以慈在屋中看了一圈兒,最終循聲停下目光。
衛續猝不及防和她對視一眼,但對方卻沒有絲毫察覺,隻是直直盯着那個地方。
衛續更加惱怒把頭轉開:“我已經死了,現在是鬼,你看不到我。”
秦以慈也不知他為何突然生氣。
是因為貼在門框上的符紙,還是因為見到她就生氣?
當然,她也不想知道。
讓衛續生氣的事情她之前也沒少做,什麼逼他讀書,看着他鍛煉……
反正冷眼也受夠了,更何況現在又看不到他的臉,再大的白眼她也看不到,樂得自在。
想到這裡,她也不覺得奇怪了。反正再這麼說衛續此時都是一隻鬼,一張符就能打退也不用擔心他這兒碰着了那兒傷着……
秦以慈往書案邊走的動作停了停,下意識地問:“你……還好嗎?”
衛續聽她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一句,道:“什麼好不好?我現在可是鬼!有什麼好不好的。”
聽他這麼說,秦以慈也想起來了,鬼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樣子甚至都要比之前活着的時候有力氣。
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于是,她輕輕哦了一聲,大步走回書案旁坐下,繼續對賬本。
沉默許久,衛續見她還沒有回答,心裡發癢。
吹過去一陣陰風,燭火微微晃動。
秦以慈沒有擡眼,左手别上被吹下來的鬓發,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
衛續覺得自己又被忽視了。
發覺自己變成鬼後,他就一直想着要做點什麼。結果還沒等他想好要先去吓誰就發現自己隻能跟在秦以慈身邊,除此之外哪兒都去不了。
今日好不容易秦以慈外出他可以四處走走,結果這宅子裡的人竟然一個都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說話。
就連陰風都感覺不到!
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聽到他說話,就算是大喊大叫也得不到回應,着實痛苦,好似又回到了生前一般。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秦以慈回來了,他趕忙往卧房裡趕,沒想到被那破紙給擋着。
發現自己進不去,衛續不信邪地試了好幾種辦法,死活進不去。
現在能進來了,秦以慈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了,結果呢?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衛續怒氣沖沖飄到秦以慈面前,吹起了更大的一陣風。
紙張翻飛,燭火跳動。
秦以慈這才深吸一口氣放下筆。
見她要說話了,衛續隐隐有些期待。
沒想到她開口便是:“若是你再打擾我,我可就無法趕在明日之前把這賬對好了。”
“對賬?”衛續嘲諷似的笑了一聲,“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
秦以慈沒有回答。
衛續當她默認,盯着她的臉想要看出破綻和慌亂來,可是一如之前一般,他看到的隻有一張波瀾不驚的臉。
“你!”衛續咬牙切齒。
一陣裹挾着冷氣的風盡數吹向秦以慈,她隻是随意地翻過了一頁,任憑發絲在狂風中飛舞也沒有絲毫反應。
衛續最讨厭她這幅樣子。
那日在素宴上也是,分明被那些人指着鼻子說道了,她卻的表情也沒有半分變化。
想到這個,他便更氣了。
那些個人一個個虎視眈眈的,以為他死了就可以絲毫不顧及地對衛家下手了?
一個個那狼子野心都快寫在臉上了,什麼幫扶什麼女人,都是狗屁!
若是他活着,他就算是爬也要爬過去扇他們一人一個嘴巴。
秦以慈感受到愈發強烈的風,眉間隐隐有了倦意。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淡淡道:“别鬧。”
陰風停了。
秦以慈也沒問衛續為何生氣,繼續對賬。
沒過多久,衛續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自己是她的狗嗎?
他感覺一口氣憋在胸腔,想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怒而轉眼去看她,可卻在目光落在秦以慈身上的時候愣住了。
昏黃光亮下,秦以慈伏在案頭,一隻手搭在算盤上時不時撥動,另一隻手握筆在宣紙上留下一行娟秀精緻的小楷,像她這個人一樣闆正無趣卻又帶些女子的缱绻。
白皙纖長的手指撥動算盤,發出清脆的響聲。
變成了鬼,衛續本應該感覺不到心跳的,可此刻竟是也與那算盤的聲音重合,好像讓他又感到胸膛内有什麼東西在跳動。
他不自覺的将手放在胸口,能感受到的隻有無盡的冰冷和沉寂。
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
還偏偏是對秦以慈……
燭火跳動了幾下,在她側臉也顯出了幾片陰影。
衛續悶聲問:“你方才問‘還好嗎’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秦以慈道。
“什麼叫沒什麼?”
秦以慈撥動算盤,淡淡道:“沒什麼就是沒什麼,就算我沒有讓你讀書也該聽得懂别人講話吧?”
衛續一句話噎在喉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若是當真湊上去問她那句還好是不是關心,倒像是他硬湊上去貼人家了冷臉了。
最後,衛續冷冷哼一聲,不再看秦以慈。
但那撥動算盤的聲音卻像是什麼蝕骨的蟲子一般,讓他聽着煩躁又郁悶。
他憤然飄出門去,還帶起一陣風将門給吹開。
夜中涼風帶着微微的茶香湧入屋中,秦以慈皺了皺眉,道:“把門關上。”
門外半晌沒動靜,秦以慈也不起身也不催促。
沒過片刻,又起了一陣風将門砰的一聲吹上。
秦以慈勾了勾唇,溢出一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