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未嫁給衛二前,葛氏還有她自己的名字——葛毓貞。
十一年前,她不過豆蔻少女,精通繡藝又面容清秀,再加上出身名門乃是江州城人人稱贊的名門閨秀。諸位才俊也算是踏破門檻求娶,葛家家主也在千挑萬選後為愛女擇了一位身世才學都與她相匹配的才俊。
婚事本是按照葛家家主的預想走的,可是卻在婚期的前一個月發生了變故。
那是一個和煦的春三月,葛毓貞和閨中密友一同相約去城外踏青、放紙鸢。
奈何那紙鸢在飛上天後不久便斷了線又被吹到了遠處,為了不打擾姐妹的興緻她便一個人去尋紙鸢。
可當她再次看到那隻彩色紙鸢的時候它已經被挂在了樹枝上,任憑她如何跳起或是搖晃樹幹那紙鸢都紋絲不動。
正當她要回去尋下人來時背後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喂,這是你的嗎?”
她聞聲擡頭,隻見在三尺高的樹上坐着一個男人。
面容算不得俊秀,隻是普通長相,但眉眼張揚恣意,坐姿随意,是她從未見到過的模樣。
尋常她見過的男子無一不是文質彬彬、目光平和,雖然都是旁人稱贊的賢才,但見得多了難免乏味,今日這人卻是從内而外散發的野性。
她仰視着那男子竟是有些看呆了。
那男子見她半晌沒有回話,随手丢下了一個果子砸在她頭上,問:“是個傻的?”
葛毓貞被驚醒,移開目光後耳垂也染上粉色,她聲若嘤咛道:“是我的。”
男子帶了紙鸢從樹上躍下,将紙鸢遞給她:“還你。”
正當葛毓貞扭扭捏捏地去接,那男子卻忽然将紙鸢舉高,沖她挑眉:“想要?來拿。”
葛毓貞踮起腳去夠,男子卻将紙鸢舉得更高,她一個不留神便撲在了男子懷裡。
男子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幾乎要穿透她的耳朵。
完全陌生的男人氣息侵入鼻腔,像是給她下了什麼迷魂湯一般,讓她如此眷戀這個男人的懷抱。
從那以後,葛毓貞便對那男子念念不忘。
那男子在打聽到葛毓貞的家事後也對她格外的殷勤,日日翻牆來與她相會。
終于在一天晚上被葛家家主發現。
家主大怒,提劍就要将這侮辱他愛女的男人給殺了。
葛毓貞連忙擋在男人面前,向家主求情:“爹,我和衛郎是真心相愛的,求您成全我們吧。”
葛家向來家風嚴謹,家主自然不會同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這樣一個登徒子,卻又不忍心對她說些狠話,隻能日複一日的勸解。
葛毓貞一開始的态度很是堅決,後來也慢慢的被自己的父親說動想要放下對衛二的感情。
葛家家主也慢慢放下心來全心準備愛女的嫁妝,可就在成婚的前一日葛毓貞來告訴他。
她有孕了。
葛家家主氣得兩眼發黑,再次提劍要去殺衛二卻被葛毓貞的阻止。
一生清正的葛家家主甚至生出了瞞天過海将葛毓貞先嫁去那家的心思,可卻被她的堅決給澆滅。
葛毓貞下定了決心要與衛二成婚,無論家主如何勸都不改,甚至說出要與家族斷絕關系的話來。
家主本就在氣頭上,又聽自己女兒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又氣又悲之下竟是真的與她斷了父女關系。
在葛毓貞和衛二成婚後,家主也曾心軟想給她一些幫扶,可是都被葛毓貞一一回絕。
再後來,葛毓貞當真與葛家斷了來往。當她發現衛二真正模樣的時候,她也無人可求助,最後生生蹉跎至今。
……
“那你可知葛家家主曾多次向你送去金銀?”秦以慈道。
葛氏更驚:“什麼?我當時沒有接,他還送了?”
秦以慈将藥膏和繃帶收好,輕輕點頭:“送過很多次,直到兩年前年停的。”
葛氏顫顫巍巍地問:“為何,停了?”
秦以慈斂眉,“葛家家主是在兩年前去世的。”
聽聞父親的死訊,葛氏仿若晴天霹靂,她嘴唇蒼白,竟是連哭都忘了哭。
隻是不斷的質疑,嘴裡念着:“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她離開時還那麼強壯的一個人,怎麼會這麼早就死呢?
她不斷的問着自己,可是答案早就已經在她心裡了。
早在她決意與葛家斷絕關系的時候,葛家家主的身體就不好了。
顫抖許久,她終于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的涕淚橫流、撕心裂肺,臉上被歲月磋磨過的皺紋顯現出來,全然看不出她年少時的風光。
等她哭聲小些後秦以慈才遞上帕子。
“叔母沒有收到錢,那些錢又去了哪裡呢?”
葛氏止住了哭,捏住手裡的帕子咬牙切齒道:“是衛長昭……”
怪不得,怪不得在她與衛長昭成親的一年後,向來遊手好閑的衛二就忽然做了一筆大生意賺到了錢,此後整日揮霍可是從未給過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