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十五歲時,父母就因車禍雙雙去世了。那個時候他正與同學一起享受初中畢業旅行。
彼時,他還是個開朗健談的孩子。
歸來聽聞噩耗後,他迎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愣神,感覺一切都如此虛假。以至于後來在葬禮上,在一衆親戚面前,他不得不面對真相時,整個人被撕扯出了不一樣的人格。
這個人格是用來保護他的。
自此之後,他就變得淡淡的,貌似對所有事情都提不上興趣,也不會再有過于激烈的情緒變化。
如若不這樣,他就會被名為愧疚感的情緒徹底吞沒。
直至如今,祈安還會偶爾在心中假想: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去參加那場該死的畢業旅行,如果他能在爸媽出門前給他們打個勸阻的電話,如果如果......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十年過去了,噩夢極少再來驚擾他。他總以為自己早已邁過這道坎,能夠毫無波瀾地與他人談論起自身的悲劇。
但是在看到他人溫情美滿的畫面時,他心上的舊傷還是會隐隐作痛。
祈安盯着遠處的葉南洲出神:那個人也遭遇過同樣難過的事情嗎?
他回憶起平時和葉南洲相處的片段,那個人始終是一副樂觀積極的面貌,怼起他來也是毫不留情。
難道說,剛剛那副陰郁又具有殺氣的模樣是那人用來自我保護的辦法?
而且之前同行良久,都未激發他這一性格,顯然是有特定觸發場景的。
“你為什麼一直盯着他看?”
不知何時,小夜燈竟已湊到祈安跟前。被它那雙深邃的眼睛盯着,祈安都覺得自己沒必要回答了。
心都被它讀完了。
他低頭思考片刻,憋出兩個字:“好奇。”
小夜燈頻頻點頭,故作深沉道:“據我對人類的了解,好奇可能是喜歡的萌芽哦。”
喜歡?!祈安驚得差點花容失色。
抛去葉南洲平日裡一直以來對他的惡語相向不說,那人還欺他失憶,将他的濯雪歸為己有,方才差點害人性命,做出數不勝數令人生氣的事情。
都這樣了,如果他還能喜歡上葉南洲,可真的是純純受虐狂。
祈安不願再談論這話題,視線一轉,便碰巧撞見伫立在兩具軀體中間的珍珠已停止閃動。
他蹭地起身走了過去:“看來,元神轉移成不成功馬上要見分曉了。”
聞及此,魚妖和葉南洲都聚集到了珍珠旁,屏息等待。
不一會,龍王少主的胸膛開始有了起伏,緊接着是微動的指尖,再後來便睜開了雙眼。
人與妖都還來不及收回伸長的脖子,即與龍王少主的視線尴尬相撞。
“天呐,本少主終于回來了!”龍王少主倒是毫不在意,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精神百倍的樣子。
而後,它朝雨印亞魚群送去一個探尋的眼神:“你們與你們少主的事情,我聽說了。”
接着,它不可思議道:“可是,我是第一次聽說你們被魚妖們打壓。”
“海底城内沒有出現過類似的事情。”龍王少主皺起眉頭,“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們到底是被哪一類魚打壓的?”
雨印亞魚群面面相觑,居然回答不上來。
此時,在大事面前格外勇敢的呼呼又沖到最前面道:“長久以來,我們都是聽少主的命令辦事。是他告訴我們有魚群要追殺我們,讓我們躲起來。”
“但是也許是他消息傳達得及時,我們從未見到過追殺者。”
龍王少主聽後若有所思,目光望向小夜燈:“看你的樣子應當不是它們的同類,你且告訴我,在城内可有聽聞此言論?”
小夜燈直言:“所有相關言論,我都是從呼呼那裡聽說的。”說着,它指了指魚群最前方的雨印亞海鲂魚。
祈安剛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就聽到了龍王少主發出的冷笑聲。
“你們這位少主,當真是好手段。”它雖身軀嬌小,但語調格外沉穩。
祈安隻覺它與初見時的狀态判若兩人。
龍王少主直接将身旁的珍珠當做座椅坐了上去,頗具城主的威嚴:“一位不存在的追殺者,足夠控制你們整個魚群了。”
精辟的總結。祈安對面前這位少主肅然起敬。
真相就是,所謂的魚群的打壓根本不存在,那都是雨印亞少主的一面之詞,用來時刻控制魚群行蹤的。
祈安心有憤恨,擡眼便與目光狠戾的葉南洲對視。
一看就知道,這人又暗自氣上了。
龍王少主眼看魚群意志消沉,又好心道:“無妨,你們今日便随我回去,我給你們安排住處,彼時便可在城内自由活動。”
雨印亞魚群忍不住開始躁動起來,它們的眼眶中都含着熱淚。
眼下這片海域黑暗異常,人與妖都想盡早離開。
善解人意的龍王少主即刻下達撤退指令,魚妖們都争前恐後地朝海底城方向遊去。
獨留龍王少主一妖停在原地。
也是,少主早已習慣了有魚妖護送,哪犯得着自己趕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