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夷感覺氣得臉都黑了,奈何逐客令已下,他隻得灰溜溜地離去。
當屋内隻剩下兩人時,氣氛一下子冷清不少,祈安這才反應過來,今日的小木屋怎的如此明亮?
按理說,他還沒有空來制造油燈。
他視線一掃,便尋到了木桌上那小巧精緻的光源。
那是一個圓潤的玻璃瓶,裡面裝着騰空搖曳的火焰,神奇的是,内部并沒有引燃物,火焰卻自顧自越燒越旺。
“這是我無聊時候做的。”
葉南洲的聲音從祈安背後傳來,緊接着是走近的腳步聲。
“我本身就修行的火系法術,這點火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那人的聲音沒有平時那般清亮,倒有些低沉起來,“之前你不在,我閑來無事,給每家每戶都送了個。現在你不用想着再去給他們造燈了。”
葉南洲頓了頓,若無其事道:“隻要我還活着,這燈就不會滅。”
他說得極為輕松,但祈安卻聽得心裡一沉。
靜默幾秒後,祈安伸手拿過桌上的玻璃瓶,瓶身還是溫熱的。他果斷地将瓶子遞給葉南洲:“還你,我不需要。”
他冷淡的表情在燈光的映射下被葉南洲盡收眼底。
葉南洲冷笑一聲,愣是沒有接過,僵持幾秒後,猛地揮手将瓶子打到了地上。
耳邊是玻璃碎裂的聲音,火焰在空中無助地撲閃兩下後熄滅,二人瞬間被黑暗裹挾。
祈安甚至感覺有幾片碎片跳到了他的袍子上,惹得他眼皮一跳。
其實他本意并不是想和葉南洲對着幹,而是覺得那人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上一秒還把他當做棋子,下一秒卻瘋狂向他示好。
這種被人捏在手裡把玩的感覺很不好受。
祈安在黑暗中歎了口氣:“你倒也不用這樣。”
“我哪樣了?”葉南洲的語氣有些沖,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愠怒的表情。
祈安覺得他們這樣聊不到一塊去,甚至可能會讓誤會加深,幹脆一腳往前踩去,主動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這裡的鞋底還是太薄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玻璃碎片刺穿腳底、劃入肉中,是挺痛的。
葉南洲顯然也聽到了他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緊張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道:“你發什麼瘋?”
祈安倍感無語,明明這話應當自己來問更合适。
他順勢反拉起葉南洲的胳膊,擡腳就往床邊走去,也不管那腳底的碎片是否會嵌得更深。
他心裡隻想着:坐下來,認真談一談。
可是葉南洲似乎會錯意了,一直抗拒地往反方向用力,妄圖掙脫他的束縛。
但是祈安也是忍耐到了極限,手上下了狠勁,今晚不把話說清楚,定是不會放人走的。
故而這麼一來二去,二人在床上坐下後,都氣喘籲籲的。
等氣息平穩些後,祈安剛想開口,葉南洲卻先行問道:“你腳怎麼樣?”
祈安扯起嘴角勉強一笑,自己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個人都這樣了還有空關心自己的腳呢?
他其實能感受到疼痛在腳底蔓延開來,但他更無法忽視内心的郁結,故回道:“無妨,你先聽我說可好?”
葉南洲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嗯”。
祈安斟酌再三,悠悠開口道:“你不打算對你的所作所為解釋一下嗎?”
他倆坐的距離不算近,但祈安還是感覺到了葉南洲驟然升起的不安,那人甚至用手指摳緊了床闆,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祈安不明白這有何難以回答的,心中卻被那聲音刺得微疼,不自覺地就往那人身邊挪。
待他摸到葉南洲摳入床闆的手時,便溫柔地握起他的手,鋪平放在自己手心,不讓他再有所作為。
他感覺身旁那人的整條胳膊都僵住了。
“這很難開口嗎?”祈安不死心地追問,“我隻是不理解,你為何有時把我當敵人,有時又待我這般好?”
葉南洲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祈安就這樣耐心地等他平複心情,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小聲地說了聲“抱歉”。
然後又靜默了許久,葉南洲深吸了口氣說道:“我也不理解自己,但你放心,我目前沒想害你。”
祈安并不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情緒騙不了人,但他又實在好奇那人心中的想法,繼續問道:“所以在你眼裡,我們是什麼關系?”
“敵人?還是朋友?”
祈安迫切地想要得到這個答案,無疑是因為自己已早早将那人當做了朋友,所以才會對他的某些敵對行為感到失望和難過。
而現在他驚喜地發現葉南洲自己也沒有理清兩人的關系,又暗自慶幸。
原來他不是故意那樣的。
原來他并不是讨厭自己。
眼下祈安抛出這個問題,葉南洲是真的答不上來了,沉默中,手心早已出了汗,祈安也感受到了那人如火爐一般的手,心情極好地捏了捏。
“這個問題...”
本來以為那人是打死不會再出聲了,可當祈安打算放棄之時,葉南洲又輕聲開口道。
“等你找回記憶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到那時,你也可以自行做一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