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瑤陷入了一個很久之前的噩夢裡。
夢境中,她躺在琉璃台冰冷的地面上,雪白的衮服浸滿猩紅的液體,手邊靜靜躺着一把沾滿血液的匕首。
眼前原本是天界的琉璃花海,天色抱春歸,蓮華延萬裡。此時此刻,卻因為這九萬道天雷變得焦黑枯萎,毫無生氣,就如同她的生命。
“你能普渡衆生,渡得了這些花嗎。”
耳側響起一個甯靜平和的聲音。
她聽到自己短促地笑了一下,盡管因為這聲笑,湧出的血液更多。
“阿昙可以。”她說。
于是那個人走到了她身邊,墨發及地,步步生蓮。
“花神已經被貶了,”那個人垂眸看着她,眼中無悲無喜,“青鸾,你也需要被貶嗎?”
這人的聲音輕柔悲憫,就像菩提樹下繞起的悠悠檀煙,隐隐帶着合聲,聽上去非常神聖甯靜。
一片落花無聲飄在她的血泊中。
“尊上,如果我被貶就能挽回,我甯願現在就跳下去。”
那人輕歎了口氣,看上去有點無奈:“青鸾,你真是從來沒變過……”
“您是佛意本身,掌因果輪回,沒預見到今天的結局嗎。”她淡淡道。
“……”
須臾,那人低頭輕撫了一下懷中的菩提,道:“玄鳥的命數,千回百轉,極為坎坷。她是你的長女,有些地方像你,比如愛憎分明。”
提到玄鳥,洛瑤本就失血過多的臉色更加蒼白。
“她應該恨我。”她艱難地說道,仿佛喃喃自語,“沒關系的。”
“丹雀沒有正神之位,作為你的次女又恐受到牽連,我已調命她去鎮守青藏,也算贖罪。”
“……”
花瓣已經輕柔地落了她一身,在一片黛色的籠罩下,就像将她埋葬。
“何苦如此。”那個人微微俯下身,掃去了她臉側的落花。
“您想說什麼。”
“之前是因為你,才得以維系神魔兩界的平衡。現在她讓你真身俱碎、長女堕落為魔,早已人神共憤了。”那人緩緩說道,“除非商眠忏悔罪行,皈依佛門,否則……”
洛瑤掙紮着撐起來上半身,眼神渙散地仰視着這個至高無上的存在。
“否則什麼?”
“否則,天界必将踏平魔宮。”這人單手輕輕撫過洛瑤浸血的長發,“青鸾,如果不是她,你會有健康的兒女,可是有了她,你落入了一場沒有解法的緣劫。”
“别再逃避了,你必須親手殺她,才能斬斷這孽緣。”
那人的身形漸漸淡去,因此聲音越發飄渺空靈,如同無色天永遠沒有止息的念誦。
“司音上神和花神與你是故交,你們共同去一次人界。”
“兩年後,該出現的,自然會出現。”
……
洛瑤猛地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睜開眼睛。
周圍一切景設都非常華美,連床簾都镂空刺繡着繁複的花紋,主色調是暗紅色和黑色,肅穆之中還有一兩分詭谲的美感。
她望着床邊悠然飄散的安神香,注意到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她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坐起來才發現衣服不知什麼時候換了,是一襲柔軟的白色薄紗。
似乎看到她醒了,幾個穿黑紗的女子一聲不吭地在她床沿前跪了下來。
為首的女子恭恭敬敬道:
“屬下不夜,恭迎青鸾上神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