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琉璃台上,天象奇詭,風雨大作,她親眼看着自己的長女痛得倒地不起,被這種黑光一點點吞噬。現在想來,那也是一切開始走向崩塌的源頭。
這個男嬰身上為什麼會有魔息?
洛瑤隐隐覺得自己的推斷哪個地方出了差錯,但還沒等她想清楚,怨靈就已經跟着沈君玄撲出了房間,朝他席卷而來。
她下意識舉劍迎了上去,冰藍色的劍鋒發出铮铮長鳴,刺在了黑霧當中。
“為什麼你們都要擋我的路!!!”
小蓉兒冰冷盛怒的聲音在她耳邊絲絲響起。
“你做的沒錯,但是沈君玄現在真的不能死。”洛瑤用力壓下劍鋒,感覺到右耳垂又傳來一陣冰涼,大概是昏迷的時候司音又替她戴上了。
這時候她也沒空管它,因為怨靈甚至不惜撕裂了自己的本體,也要朝她身後的沈君玄撲過去。
“易安,你倆先讓開!”譚昙向沈君玄背後大喊了一聲,雙手結了個印,讓一道淺粉色的結界暫時擋在沈君玄前面。
易安忙不疊地拉着酒吧女孩竄到一邊去,嘴裡念念叨叨:“咱不怕,不怕啊,她們都是神,不會輸的……”
在她背後,女孩微笑起來:“嗯,不怕。”
另一邊,洛瑤看着眼前焦灼的戰況,抿了抿唇,對司音說:“實在不行就換我。”
“洛瑤,你是忘了自己連真身都沒了嗎?這麼頻繁動用正神法相,你是想把自己往死裡作?!”司音猛地擡高聲音,一邊劍眉高高揚起,“我說不行就不行,聽到沒有!”
洛瑤笑了一下:“沒有。”
司音一聽就急了,連劍都差點送出去:“殿下!!”
“你聽我說,這個怨靈的記憶我看了,到現在至少修煉了兩千年,而你現在隻有人身。”洛瑤平靜地說,“論境界,你赢不了,論意志,她為了殺沈君玄可以不吃不喝沒日沒夜,你可以嗎?”
“可是你……”司音以糾結的目光望着她。
“沒關系的。”洛瑤笑了笑,“我答應你們,不會出事。”
說罷,她松開劍柄,長劍無聲沒入地面。她在胸前結了一個複雜的手印,一道道水流便以一種反物理的形式憑空在她指尖産生,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現那些水柱中一星藍色的柔和靈光。
她微微擡起手腕,三四道水柱立刻一概圍繞她的姿勢,閃電一樣向怨靈的方向沖過去。
接着,隻聽怨靈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叫,攻勢突然一下減緩,結界後的譚昙終于有機會喘了口氣,趁這個機會,拽着沈君玄就往後撤。
“沈君玄有罪,我們會替你料理的,你不必如此。”洛瑤擡起蒼白的面孔,垂眸看着她面前的濃郁黑霧。
她本生得柔美,但現在臉上血色殆盡,隻有眼睫黑得像雀羽一般,極緻的黑和白沖撞間,有種格外攝人心魄的美麗。
濃霧中傳來小蓉兒冰冷的聲音:“你說的好聽!人人都是這麼說的,人人隻是想從我手中逃掉!我不信!”
“我允諾你的,一定不會食言。”洛瑤平靜道。
沒想到小蓉兒卻冷冷地笑了:“神族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洛瑤一看沒轍,隻能抿了抿唇,壓下了另一邊的手腕。
得到主人允許的數十道水柱瞬間齊發。
在沒有見識到這一幕之前,沒有人會覺得水有多大威力,通常水系法術在人們的認知裡,也隻是輔助。
但至少這一刻,水爆發出來的力量是驚人的。水本身柔韌而沒有形狀,因此在快速捆綁對手上占盡了優勢,幾乎瞬息之間,黑霧就被幾百道水流鎖在一個區域中。緊接着,洛瑤擡手,指尖與一縷黑霧相接。
雲山村海邊的一幕再現在所有人面前。
濃郁的怨念順着洛瑤的指尖,瘋狂向她身體裡湧去,帶起院子裡陣陣狂風,一時間,嘈雜聲、尖叫聲和風聲混在一起。
洛瑤的世界卻格外安靜。
通常這個時候,她會聽到來自這些怨念的詛咒和執念,但是這一次,她的周圍是寂靜的,就像寂寞的曠野。
怎麼會這樣?
不該是這樣。
沈甯蓉這種級别的厲鬼,産生的怨念一定格外難以淨化,洛瑤甚至已經做好吐血什麼的準備了。
她蹙起眉,細細感受着指尖湧進來的觸感:的确是鬼氣沒錯,但是在一開始表面的洶湧後,卻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恐怖。
除非是……
洛瑤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一種說起來,會颠覆之前所有判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