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屠生,神救生,佛渡生。”
至幸微微喘息着,擡手擦了擦唇邊的血,居高臨下地道,“我和你不一樣,凜霜。”
幾息寂靜。
半晌,凜霜才漫不經心地撫過滅神鐮的刀鋒,頭也不擡:“你是想說,你我神魔之别,你喜歡救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所以你比我要高貴上不少?”
至幸平靜道:“他們不是無關緊要的人。在他們自己的人生裡,其地位,如同你我。”
凜霜卻隻淡笑一聲,明顯的諷刺意味。
至幸知道和她說理說不通,索性也不管她了,不知從哪摸出一卷繃帶,費力地用牙咬着給自己纏上,然後屏息靜氣,讓指尖一滴金紅色的血滴落在機身上,瞬間化作一層金色梵文。
“去。”她輕聲道。
随着她的聲音,巨大的客機緩緩挪移。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其核心部件的故障正在被一絲絲恢複,黑匣子裡的數據一分一秒清空,她用法力托起機身重新回到高空,飛機仿佛毫無銜接地向西平穩飛行,而且有她本命精元的護體,他們必将平安降落在預定的時間。
除了目睹這場失事全程的一神一魔,不會有任何人記得曾經發生的這一幕。
“像你這種還沒有正神之位的,想當上神,不是要攢功德麼?”
至幸聽到凜霜在身後問道。她回過頭,看見她的側臉浸在冷橘色的落日餘晖中,眉目有如天神親手繪上的那樣,手中鐮刀寒光閃爍,竟然如此驚心動魄。
“是。怎麼?”她頓了頓,道。
“像你這樣,”凜霜向飛機消失的地方擡了擡下巴,重又看回來,“他們沒一個人記得你的好,你從哪攢功德?”
“我一個罪神之女,又不像你,說入魔就入魔了,悠悠衆口不會讓我當上神的。”至幸心平氣和地說道。
聞言,凜霜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真要說起來,就像在自己和腦海裡的某個想法博弈似的。
最終她似乎終于下了狠心,擡起眸,眼神中有一些非常複雜沉郁的東西:“——分情況而論,如果你把魔界少主弄死了,你覺得,悠悠衆口會不會讓你當上神?”
從至幸的表情來看,她甚至沒反應過來凜霜究竟什麼意思。當她終于理解了凜霜的意圖,那種茫然頓時變成了一片空白和無措。
“……你的意思是,”她幾乎艱難地一字一句道,“你要我把你……?”
仿似驚鴻的落日順着雪山壁壘,以一種壯麗而緩慢的姿态,滑落進山峰之間的縫隙。凜霜側眸望向天邊一片孤寂壯闊,語氣很淡,“幹不幹,不幹我走了。”
“不行,你先說你有沒有詐!”至幸看慣了這人不正經的樣子,現在簡直是萬分警惕。
“就一點血,不是真死!”凜霜看上去就快破防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冷血恐怖的大魔頭嗎?我就是想看那些漫天神佛瞪目結舌、不知所措的蠢樣子不行嗎?啊?”
“你發誓?!”
“我他媽發誓!!”
“行,”至幸擡起一隻手,手心向上,“什麼都别幹,把血放我這隻手上。”
她說這話時緊緊盯着凜霜,生怕她又整出什麼新活——但是沒有。凜霜真的纾尊降貴,擡起食指在滅神鐮上撚了一下,引着一滴金紅色的鮮血向前落向至幸手心。
就在這時,一道迅疾如風的黑影從兩人之間竄過。
一切發生不到半秒,至幸隻覺得什麼東西一空,一低頭,發現竟是凜霜的那滴血被中途劫走了!
本命精元隻有神族血統才擁有,并且極其重要,尤其是凜霜這種實力強大的,後果将是滅頂之災。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化作真身,以最快速度開始追擊那道黑影。
“是魔息,你感覺到了嗎?”至幸一邊追,一邊隔着幾十米向凜霜喊道。
“廢話!”凜霜沒好氣道。
“那你知道是誰?”
“廢話,我當然不知道啊!”凜霜又怒吼道,“我在魔界的仇人加起來得給你從天黑數到天亮,鬼知道這他媽是誰?!”
“……”
兩人從黃昏時分一直追到了滿天星鬥,眼前高聳的雪山輾轉直下,眼看就要掠出青藏地界了。
那道黑影沒有任何猶豫,從高聳懸崖邊一躍而下,至幸卻是猛然刹住車。
“你他媽到底在幹嘛?!”凜霜以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瞪着她,破口大罵道。
“我的鎮守地隻在青藏地界,若無佛命不可出界,本身就是贖罪來的,如果就這麼追出去……我将無法在天界立足。”
至幸聲音不大,這麼靜靜看着自己的長姐,眸中居然有一絲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