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連眼都不眨,一錯不錯地與她對視着,仿佛空氣中的那些威壓,對她來說全是狗屁。
“我知道,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凜霜居高臨下地說,“我不追究這人是誰、目的是什麼,也知道你懷疑是我背叛了洛瑤。”
“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這些年我不承認有她這個母親,不完全是因為我和她的恩怨。”
“在這件事上,我是她的擁護者。”
她的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易安表情不變,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明白青丘澤說的的确是實話,明白讓你去屠狐妖族的始作俑者,确實是那個端坐九重天上的神明。
以及,明白你必死的命運。
*
下了旅遊大巴,由凜霜和至幸引路,一行人很快就摸到了她們之前拍照的洞穴裡。
這座洞穴位于四姑娘山的主峰,屬于未開發區域,基本還保持了原始生态環境,四周雜樹叢生,很難被發現。
“這些壁畫和火鳳的關系估計不大,”洛瑤走在最前面,指尖撫摸過斑駁掉色的古老壁畫,輕聲說,“以他的智商,想隐藏信息也不會找這麼複雜的方法。唯一的可能,這是他盟友留下的。”
“姐姐。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性。”商眠立于她身後,昳麗妩媚的面龐一半融于陰影中。
洛瑤蹙眉:“什麼?”
商眠微微一笑,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其實從我看到照片的時候,我就覺得繪制筆畫的人或許真的沒有惡意。它不論是對魔族還是神族,都沒有醜化或美化,它更像是一種,客觀的叙述。”
“你是說,繪制壁畫的人、火鳳,和不知存不存在的火鳳的盟友,其實沒有什麼關聯,”洛瑤順着她的意思說,“而火鳳隻是剛好知道這個地方,并不知道這裡到底代表了什麼?”
“我的個人想法罷了。而且姐姐,火鳳的‘神隐之鏡’到底是從哪來的,想必你我有一個共同的懷疑。或者說,斷定。”
商眠笑道。
“某種程度上,魔族對惡意有一種天然的洞察力。姐姐,我可以非常笃定地說,畫壁畫的人,至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洛瑤一時并沒有回答,而是擡起頭,靜靜望着自己的妻子。
她突然有種沖動,想不顧一切地問她——我在你靈台裡看到你内心深處的恐懼,是真的嗎?
—你知道我看到你恐懼的那一刻在想什麼?
—你現在的平靜,是對心虛的掩蓋嗎?
可是臨門一腳,她突然想起這裡不是天界也不是魔宮,其他五個人都在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她想給妻子自己承認的權利,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神隐之境’呢?”她擡起手,掌心向上,“給我。”
商眠沒有深究她轉換話題的原因,或者說,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現在洛瑤心裡在想什麼了。
她笑容未減,道:“遵命。”随即指尖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憑空捏住一把雙面銅鏡,在洛瑤看到它的任何一面之前,用修長的手指遮住。
“姐姐小心,不要直視它的任何一面。”
洛瑤嗯了一聲,擡手接過。她擡頭望向面前栩栩如生的九天鳳凰像,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擡起手,将神隐之鏡嵌入了鳳凰胸前的圓槽内。
嚴絲合縫。
“喀喀喀喀——”
機關被觸發,九天鳳凰就像忽然活過來一樣,尖銳而美麗的喙擡起,周身祥雲燒起三簇火焰。
“所有人退後。”
洛瑤一聲令下,衆人立刻行動,商眠向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司音和譚昙分别左右護法,至幸指尖壓住佛光進入備戰模式。凜霜雖然沒動,但從她半倚在壁畫上的動作來看,已經開始了蓄力。
易安幾乎整個人都隐匿在衆人背後的黑暗中,淡淡凝視着被衆人所簇擁的、長發及腰的背影。
……還真是團結呢。
她輕輕笑了一下。
她帶着這絲笑意擡起頭,與那尊涅槃鳳凰像遙遙對視一眼。
——要不,幫幫你們吧。
原本有規律的機關運轉聲音忽然一停,接着隻聽一陣尖銳長鳴,衆人隻感到神隐之境忽然反射出雪亮光輝,緊接着一陣巨大的吸引力鋪卷而來!
感知到司音這個性急的就要出手了,洛瑤立刻道:“不要抵抗,不要擔心我。進去之後見機行事,盡量不要分散!”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被吸進了神隐之境中。
洛瑤都已經進去,其他人不進是不可能的。不到十幾秒,狹窄的甬道内就已經空了。
易安垂眸看着所有人消失的地方,半晌,對着九天鳳凰打了個響指。吸引力戛然而止。
——從理論上說,作為鳳凰本尊,她可以無條件調動六界之内所有供奉的鳳凰神像,為己所用。
因此她有選擇進與不進的權利。
她右手插進口袋,觸摸到一絲帶着森然殺意的冰涼。她倏然一笑。
“那就陪你們最後玩一場,貓鼠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