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深處,萬妖朝聖,勢破天穹吞日月】
【六界盡頭,一統乾坤,敢教魔域化塵煙】
橫批:【妖臨天下】
君玄仰頭注視良久,直到排查的官兵在身後催促,他這才回過頭,平靜問:“勞煩一問,此聯氣勢恢宏,野心勃勃,是青丘尊王題的嗎?”
“什麼?”官兵先是一怔,随後難以置信道,“你一個妖族居然不知?這可不是青丘王的意思,而是鳳凰明王親手提上的!這兩句,是鳳凰殿下在登上九幽城樓俯瞰城内景象時親口所說,亦是九幽城至高無上的榮耀——妖界人人都知啊。”
君玄靜靜道了謝,又讀了一遍這幅題字,這才邁步入城。
易安啊……真的變了很多很多。
他扪心自問,發覺已經無法想象易安如何站在萬人景仰的地方,毫不掩飾自己磅礴的野心,寫下這種要滅天界、覆魔宮的雄心壯志來的。
——百年在神族的生命裡太過短暫,所以好像一恍惚,易安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圍繞在洛瑤身邊一樣。
心中波濤在眸中絲毫未顯,他面沉如水,提步向宮阙綿延的九幽皇宮走去。
*
“恍若身臨過千頃,百年夢覺,三行寫盡。相顧無言,念卿念卿,藥石無醫……”
琵琶轉軸三兩聲,歌女聲音婉轉哀怨,在殿中拔起的高台上旋舞轉袖。紅燭沉香既盡,空窗寂靜寥落。
“……寒露輕飄墜,翩跹入雲煙……此情餘未了,何時轉叩三生石,與爾同鑄錦瑟書?”
一曲既盡,肝腸寸斷。舞女垂首立于高台旁雲煙處,水袖搭肩,眼尾媚然垂下一滴清淚。
“好!”
空曠大殿裡響起三聲鼓掌。
青丘澤披着一襲魔獸毛織成的裘衣,内着豔紅的輕紗,兩根手指夾起銀色煙管,朗聲笑道:“這一曲唱的好啊!本座聽聞,洛姑娘這一曲《離殇恨》可是千金難求一句,如今聽來,着實甚佳。”
“王上折煞妾身了。”那舞女弱柳扶風般行了一禮,眼角眉梢盡是媚态天成,“能為王上與鳳凰明王殿下獻曲,正是妾身福澤所在,不勝惶恐。”
這一手馬屁正拍到青丘澤的點上,她肉眼可見地被取悅到了,向舞女擡了擡手:“到本座面前來。”
舞女娉婷袅娜地下台過來,先對着主座上一言不發的那人行了大禮,這才慢慢踱到青丘澤面前。剛要行禮,就被一把撈了過去,摟進懷裡。
“……乖乖的,啊,别動。”青丘澤非常老練地把人箍在懷裡上下其手,舞女也隻是象征性地推搡了一下,随後也是軟成了一汪春水,呻|吟喘息不止。
大殿裡的第三人坐在主位上,對面前這一幕活春宮完全視而不見,仿佛早已司空見慣,又仿佛隻是單純覺得厭倦。
她一身純黑燙金邊的衮袍,墨發绾起,配以十二旒钗,眉目隐匿在燭火的陰影中,手中慢條斯理把玩着一個白玉茶盞,像一尊令人懾服的神像。
等彼起此伏的歡愛聲漸漸止息下去,她也隻是冷漠而倦怠地盯着紅燭垂淚,未曾擡眼。
“好了,好了……”青丘澤得到滿足,語調非常愉悅溫柔,對懷裡低聲誘哄了幾句,這才擡起頭來對主位上笑道:“鳳凰殿下真的不試試嗎?還是說,你覺得剛才的唱詞不好?”
幾許沉默,傳來那人漠然的聲音:“矯揉造作。”
“啊,我倒是忘了,殿下是喜歡男子的。”青丘澤恍然大悟道,“等過幾天啊,給你挑幾個男侍。跟你說多少次了,老是憋着不好,你又不聽,難道非要到戰場上去殺人才能纾解?女子溫香軟玉的,為什麼不試試?”說罷給了懷中美人一個眼色。
那舞女合衣爬起來,眼尾還帶着情動未消的餘紅,半跪在地上,緩緩挪到九天鳳凰的衮袍旁。
狐族媚骨天成,若是誠心想勾引,實在就是引人淪陷的溫柔鄉。她半露酥|胸,脈脈含情地擡首望着上位者,柔聲說:“請殿下垂憐。”
易安淡淡垂眸,看了她一眼,眸子忽然微微眯起,指尖點起她的下巴。
像。
确實是像。
舞女以為自己有戲,面上一喜,沒想到那根手指卻突然撤了回去,鳳凰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從上方響起:“你姓洛?”
“回明王殿下,妾身無名,洛柔芷乃是藝名。”女子柔聲答道。
“洛柔芷……”
鳳凰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從旁邊侍從手中接過綢緞,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手指,不疾不徐道:
“改了吧,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