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緩緩入喉,宋菀瑤也放下酒杯,她知道孕婦可以少喝。
範淩舟站一旁擔憂不已,連忙扶住她身子坐下。
而範垡風(fa feng)知道大勢已去,這時候不能再逼弟弟喝酒,此時心中暗暗感歎她,真會攪亂計劃。
随着成群舞女伴随奏樂登台,大家表面都風平浪靜,宋菀瑤用安心的眼神寬慰範淩舟,她現在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但怕什麼就來什麼。
下一秒暖流從身體裡流出,粘糊又粘連的感覺,傳遍宋菀瑤的五髒六腑,以及身上所穿的湖藍裙,滲出了一圈圈的紮眼猩紅色。
看得範淩舟腦袋直發暈,但終究還是面對上了倒下的她,那緊緊捂着小腹不給其他人碰觸,還有被抱起時地上的那抹鮮紅,大為震撼着這位初為人父的男子。
他不接受這個結局。
他絕不讓她們白白逝去生命。
在這之後的事宋菀瑤就記不得了,她的腦袋很懵懵懂懂,但下意識還是去摸了小腹,再找到微微凸起的觸感後,才放下擠到喉嚨眼裡的心髒,還低頭去看了看自己身體。
“吱呀一聲。”
突兀的開門動靜,令人頓時警覺起來,宋菀瑤從半躺姿勢,變換成了趴扶在床闆上,像一頭随時進攻的豺狼。
未見其人先見其裙角,那淡紫色的細紗映入眼簾,充分說明是來者是個女的。
這使得宋菀瑤更加專注動向,她用眼睛快速一掃就發現這房間,是當初看見範淩舟和女屍的地方,所以他人在何處待着,閉眼前她記得是躺在他懷裡。
“你醒了。”
露出的面孔熟悉到不能再熟,這張臉曾是在夢中出現過的女鬼,她說她死的好慘是要來索命的,可現如今青天白日下,影子在地上被顯得格外清晰。
要說她是人,宋菀瑤不信,當初可是親眼看見,她身下鋪滿了大量鮮血,還緊緊閉着雙眼不睜開,就以那個狀态來看一般人早就咽氣了,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在她心裡範淩舟始終都是殺人犯。
雅容華卻不以為然:“你先别情緒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是淩舟叫我來這看你。”
宋菀瑤一臉的無法信任她,還叫的如此親昵的稱呼,頓時将防備心拉的極其高。
雅容華卻不解:“我這是頭一回見到你,你為何如此神色慌張?”她是個有話直說的人。
宋菀瑤也不藏着掖着:“當年你就在這間房裡渾身是血。”
提起這個雅容華身軀一顫,這是她唯一的傷疤:“他同你都說了?”
說什麼,宋菀瑤不解,但她不顯露于面上。
雅容華卻分析上了,想到範淩舟那麼愛她,那肯定會說出他倆的事:“是我,當年我就是在這間房裡,讓他給我做的打小孩。”
打小孩是什麼鬼,越說越迷糊了:“那是什麼,他沒跟我講過,是我自己看見的。”
居然是看見的?
當年他們怎麼沒發現。
雅容華默默後悔說出此事,但這個頭已經被開了起來,就很難再次重新封閉上,況且她總能去問範淩舟,那不如就讓她這個當事人來講吧。
“我是當今聖上的容華,是淑妃同家族的幺女。”後宮女人的一生開始了。
“姐姐在宮裡是除過皇後唯一有子依靠的,位份和權勢自然也是數一數二的,但家裡人總想再分一杯羹,我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被送了進來。”
“再一次侍寝結束後,我發現懷上了龍子,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吧,可我從未想要過。”
宋菀瑤的姿勢稍稍沒剛才那麼激進,她緩和下來聽雅容華說話。
“一般女子服用落胎藥就行,但我一直隐瞞到月份有些大了,才尋到機會出宮自由行動,外面的大夫也說,這時候再吃落胎藥會有生命危險。
“我便想到了九殿下,他自幼醫術高明,就尋他弄掉孩子。”
雅容華好大膽子,居然敢找男子做這事,但放眼整個西夏,也确實隻有範淩舟敢嘗試,那時年輕氣盛的他,每天都會捧着本醫書泡進去看,尤為偏愛一些古老偏方,以及奇思妙想些與衆不同的,但宋菀瑤從未想過還能應用到這方面。
“但他不肯幫我,說這是龍子得順天意。”
範淩舟說出這番話不奇怪,他的形象向來都是皇室的範本,也是大家争先恐後模仿的對象,在西夏掀起過不小的轟動。
可雅容華想落胎的心,宋菀瑤也能理解。
“有誰順過我的意嗎?”
“我明明有說過,不想做天子妾,但他們都強迫我。”
“還有姐姐不知從哪得知我有孕,她也強烈反對我落胎,就隻等我回去關我禁閉,持續到平安産子為止。”雅容華現在說起這事,眼圈依舊泛起漣漪。
“所以我就威脅了九殿下,若他一直不肯松口幫忙,我就把自己摔死也不留孩子出生。”
“他許是被我鬧怕了,擔心我真會這樣做,也有不想看到一屍兩命的意思吧,最後同我說答應了落胎。”
範淩舟這決定,讓宋菀瑤高看他,還有點肅然起敬。
“所以你看到渾身鮮血的我,是落胎後的大出血,但好在九殿下搶救及時,才讓我能夠活到今天。”
“同時他為了鼓勵我好好活下去,說自願幫我終生保守秘密,讓我以後在宮裡也要開心,再有機會出宮的時候,請我大膽享受自己的人生去吧。”說到這雅容華的眼裡,開始散發出奪彩光芒。
“但我今日同你親自說,一來是想給你解釋,二來我受他囑托照顧你。”
同雅容華一塊進來的還有碗藥,話說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成溫熱的了正好可直接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