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有人噗嗤笑出聲,大家都知道他不過是勉強挽尊,就那明晃晃的心思,也就他自己以為大家看不清楚。
安十烏似笑非笑,定定看着他不語。
這是還想獅子大開口,安雲海看了一眼安十烏身邊威風凜凜的差役,咬了咬牙:“孩子他娘,咱們家還有多少錢,全部賠給大侄子,就當是我們這段時間用他家房子和地的租賃金了。”
白梅看了一眼安雲海,又看着那兩個衙差和安十烏身後那個青年手上刀光锃亮,到底沒敢耍心眼:“加上李家的錢,還有之前為明堂準備的束脩,一共有七十兩。”
隻這一句,原來安靜的院子仿佛油鍋濺起水花。
大家夥忍不住猜測萬分,七十兩足夠買上十幾畝良田了,安雲海家裡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之前看他家緊巴巴的,他們還以為供養一個讀書人已經将他們家底掏空了。
安十烏隻覺得悲涼,七十兩銀子就能買斷一個年輕人的希望和純善嗎?若不是這場飛來橫禍的婚約,原主大約還是那個在爺爺、爹娘寵愛中長大的小石頭吧。
他滿身氣息陡然沉重,安明鑫心頭一跳,忙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睛裡滿是祈求:“小石頭,能不能給我爹一個機會,這些銀子全賠給你,我們再想辦法湊一湊,湊夠一百兩,你不要告官。”
白梅心底不住尖叫,這個外向的東西竟然還敢幫着加價,他以為别人會感激他嗎?蠢貨,她幾乎要破口大罵,可到底顧慮激怒安十烏,隻能硬生生打碎牙往肚裡吞。
安十烏看着安明鑫消瘦的側臉,想起記憶中的種種,還有那日他翻牆離開被塞了一把銅錢的事情,閉了閉眼,到底松了口:“一百兩,要不官府見,你們肯定也不想自己的秀才兒子有一對犯人爹娘吧。”
年老些的衙役到底生活閱曆高,想着好人做到底,上前兩步,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說了要賠償,那就現在賠吧,一并将事情辦好了,也免得我二人白跑一趟。”
安雲海深深舒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白梅:“去拿錢。”
他們存了大半輩子的全部家當,看眼下也沒有别的辦法,白梅跺跺腳,快步跑進了屋子,不一會就看見她拿着一個灰色的破爛布袋子出來,裡邊鼓鼓囊囊。
安十烏接過時,白梅不舍的攥着袋子一角,直到聽見身後安雲海重重的咳嗽聲,這才撇開臉,任由安十烏抽走了那包錢。
見安十烏低頭數錢,安雲海小心翼翼道:“這下可以了吧,剩下的錢寬限我們一段時日,我們保證會還給你的。”
“那我們李家的錢你又什麼時候還?”李老爺擠開人群怒氣沖沖朝安雲海走過來。
也是湊巧,李家原本是不知道自己定好的女婿竟然逃婚了,偏安雲海去打聽的時候恰好問到了他家廚房做工的丫頭家裡。
那丫頭機靈,一合計再一打聽可不是就發現不對了,李老爺這才匆匆趕來,沒想到看了這樣一場好戲。
“你當初說了将安十烏說給我家當贅婿,如今眼看着婚事不成了,你難道不不應該給我個交代?還是說你們家敢騙婚騙到我頭上。”李老爺重重哼了一聲,因為憤怒臉上橫肉顫動。
活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耍弄,明明人早就跑了,他們瞞得死死的,這段時日他送給新女婿補身體的禮品恐怕全進了外人肚子。
李老爺的話令衆人驚詫不已。
安雲海竟然敢将安十烏說給李老爺當贅婿,他不怕安老大從棺材裡跳出來打他嗎?
怪不得他之前到處找人,還含含糊糊說安十烏脾氣大拌了兩句嘴跑了
擱誰不跑,李家的那個閨女又傻又醜,一張大臉盤子和李老爺簡直一個模子生的,一般人誰應付得來。
白梅坐在門框上,看着湊到一堆的幾人頓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都有些佝偻,安十烏難纏,李老爺在鎮裡也是橫行霸道的人物,難道真要斷了他們家活路嗎?
還是安雲海靈機一動,上前兩步幫李老爺順背:
“李老爺,消消氣,消消氣。”
“我們也盼着好事成雙,可當時安十烏答應的好好的,誰能想到他臨了反悔。”
“約摸是不知道聽誰說了什麼閑話,覺得李小姐配不上他吧,所以才一聲不吭逃婚了。”
他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卻是無可摘指的事實,李老爺最心疼他那個獨生女,聽到這話看向安十烏時臉色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