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欽不放心他一驚一乍的行事作風,也跟在他身後。
安十烏一碟子點心吃得九成飽,眼看着時間差不多,準備回去,偏偏外面那群人這會兒在涼亭作詩,正好堵在門口那個方位。
實在沒什麼能打發時間的,他便扯了一把細藤,盤腿坐在草地上,十指蹁跹,很快一個類似于模型構件兒的東西呈現在他掌心。
這門小手藝還是安十烏讀書時去博物館當志願者培訓時學的,四年功夫下來,他已經能熟練的用藤條編制出館内大多藏品的模型。
不過一小會兒,地上就已經擺了好幾個這樣的小構件兒,手上的這個有些大,形狀也更複雜一些,安十烏低着頭時不時比劃丈量,全神貫注。
“你這是在做什麼?”冷不丁一道聲音,安十烏手一抖,好不容易就要穿過的藤條瞬間歪斜,散了一地。
他抿了抿唇,擡頭,面前突然蹲下一個人影。
“你就是安十烏?”陸琪拿起地上擺放整齊的小玩具,眼神驚奇又複雜。
他還是第一次見比自己行事更加張揚不羁的,任你牆外如何熱鬧,一牆之内他自有自己的節奏,倚着滿牆綠茵,盤膝席地而坐,有種莫名的閑适灑脫。
安十烏對這人有印象,是剛才在虞欽身邊坐着的其中一位公子。
“一些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安十烏随口道。
見他放下這個又拿起那個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安十烏笑得格外客套:“不要随意翻動它們,順序亂了之後不好拼接。”
陸琪挑眉:“隻是看看而已,什麼小破玩意兒這麼珍貴,還不讓動。”
安十烏聽出他沒什麼惡意,而是真心實意覺得這東西不值一提。隻是這張嘴,這麼個人,虞欽把他放出來不怕他挨打嗎?
轉頭,果然虞欽已經轉過長廊正朝這邊走來,姿态悠然,步若閑庭,王康跟在他身邊神色緊繃似乎在彙報什麼。
安十烏看着滿地淩亂,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同時略帶警告的對還蹲在旁邊的陸琪道:“這次不要再随意打擾别人,我想你也不願意一件工藝品在成功的最後一刻功虧一篑,對嗎?”
這語氣,陸琪啧了一聲,攤了攤手:“你繼續。”
之後果然隻是看着。
等虞欽走近,他又指着安十烏道:“你這個小朋友威脅我,讓我不要打擾他做玩具,這種玩物喪志的東西怎麼值得耗費時間。”
安十烏正在關鍵步驟,手上動作沒停,卻無端被潑了一杯濃香的綠茶。
虞欽側目看了他一眼,卻徑直走到安十烏身邊,在他伸手去摸身邊的藤條時适時遞上一根。
陸琪這下是真的不幹了:“果然自古人不如新,衣不如舊,你這也太偏心了……”
安十烏手上榫卯孔隙勾歪,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頭也沒擡繼續這個步驟。
虞欽眉心微凝,擡眸,睨了陸琪一眼,直到他讪讪閉上嘴巴,這才将注意力重新轉回。
這一次無人打擾,又或許是有了格外有分量的觀衆,從前好幾次才能成功的勾銜今天隻兩次就完成了。
構件準備好,拼接組合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安十烏輕巧熟練,不過幾息,一艘長約兩尺的多帆船模型停靠在草坪上。
他拍了拍掌心,起身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形制嚴絲合縫,明明比起實物小了那麼多,也依舊威風凜凜,讓人一眼就能想到它在海上稱王稱霸的氣勢。
安十烏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一條玉蘭花手帕遞了過來。
轉頭,虞欽已經神色自然的收回手,安十烏笑了笑:“多謝。”
虞欽嗯了一聲,道了句無妨,
安十烏随手擦拭,黃綠色的植物漿汁浸染了潔白的手帕,擦得不怎麼幹淨,但确實沒有黏膩的感覺了。
擡眼,就看見虞欽眼神專注盯着地上的船隻模型,果然不管哪個時代,男人都喜歡這種大家夥。
安十烏走到他身邊,聲音和煦中帶着兩分酒後的低啞:“你喜歡的話拿回去擺着玩兒吧。”
這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讓陸琪終于收回了自己略癡迷的眼神,昧盯着良心道:“你要是喜歡這種玩意兒我回頭送你就是,要多少有多少,要是你想要親手做的,我也不是不能學,但你這次真的太偏心了。”
陸琪語氣憤懑中帶着幾分控訴:“他做玩具我就不能說話,從前讀書時我把青蛙帶到講堂,你還告訴先生讓我挨了好大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