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的場子架起來,三百六十度循環的機位擺着,嘉賓們就在院子裡,三三兩兩相聚而坐。
中間是好幾張燒烤架子拼湊在一起的燒烤專屬台。
鐵架子上的食物滋啦啦地冒着油,蜜糖掃過,水潤潤的,辣椒點點撒上去,一眼過去就很有食欲。
年輕男人坐在燒烤台後,開始生疏的動作慢慢熟稔起來,麻利地上油,翻轉,再上調料。
夏清漓坐在他側後方一點,避開了風口掀過來的燒烤味。
表情略帶僵硬地帶着一絲笑。
如果不是鏡頭時不時轉過來,她壓根就不想坐在這裡。
背地裡耍大牌耍性子還好,當着鏡頭的面,她還不敢這麼嚣張。
今天的秧田實在是沒有辦法,相信觀衆能理解。
現在是在燒烤,沒有什麼令人難以忍受,如果非要說有,她不喜歡洗幹淨的身上沾染着燒烤的味道。
但是他們今天是墊底,節目組也說了,要求他們一組張羅燒烤,當着鏡頭,她還真不能拒絕。
于是,她就坐在傅禾景的側後方,時不時搭把手遞一下食材,權當是幫了忙。
傅禾景也沒說什麼,她五指不沾陽春水,習慣了被人照顧,覺得理所應當。
看着傅禾景将燒烤區分成三部分,兩個大的區域分了辣的和不辣的,還有一個極其小的區域是微微辣口味的。
這個微微辣的口味是給誰的,夏清漓幾乎不用怎麼想,看着瑤迦過來拿一次燒烤,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他給瑤迦的專屬。
在瑤迦不喜不辣區,吃了過多辣椒的烤串皺眉之後,他察言觀色出來的瑤迦口味。
心上湧上一股難言滋味兒。
是羨慕,不是嫉妒。
她不喜歡傅禾景,但是不妨礙她羨慕瑤迦,羨慕瑤迦能得這麼一個人放在心上。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般,發自真心的,或許之前有,但是她卻忽視了。
她家是暴發戶,一朝發迹,以前灰頭土臉的鄉下丫頭跻身變成貴族千金,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人一個個都靠了過來。
她被人捧在手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些人的恭維,也就慢慢地逐漸嚣張跋扈。
但凡有人不順着不捧着,她都覺得這人是不是憋着壞在對付她。
大概是對以前身份的介懷,導緻她極其喜歡和那些上流社會的人、和極其受歡迎的團寵交朋友,不知不覺地成為别人的舔狗也不自知。
比如像符菘藍,像關子澄。
符菘藍國民閨女,關子澄音樂世家出來的音樂小天才。
對一樣是充滿了銅臭味,家裡家境還不怎麼如她的杜賀,她絲毫不在意。
不在意也就不知道,其實對方懷揣着一顆真心,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就晚了。
身邊空落落的,以前她捧着的,都沒把她放在心上。
關子澄還好說,那是從頭到尾都拒絕她的人,喜歡的也是樓卿。
她也沒多喜歡關子澄這個人,隻是喜歡他身上的光芒,覺得自己就該配這樣的人。
一頭不管不顧地撞上去了。
符菘藍呢。
夏清漓的眼珠緩慢轉動,轉到符菘藍的身上。
那是她拿過真心對待的,私心裡以為是姐妹的人。
可她今天這樣難過,符菘藍絲毫未察,安慰的話就别談了,以前私下總愛粘在她身邊,現在上了節目,一顆心全放在了身邊男人身上。
她也曾安慰自己,符菘藍喜歡慕容佑很久了,一朝得以靠近心上人,還能這麼挨在一起拍綜藝,應該很高興。
高興得偶爾不注意旁的,也很正常。
可也說是偶爾,符菘藍一次的關懷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看着看着,心裡像是塞了一塊吸飽了水的海綿,沉甸酸澀。
她不自覺地又朝喧鬧的人群中看去。
幾天的“農活情誼”,嘉賓們相處得很好,有說有笑,甚至還拿出了骰子玩真心話大冒險。
當擺設的機位不存在似的,玩得酣暢淋漓。
好羨慕啊。
好想融入到那些人當中去啊。
想擁有朋友,想酣暢淋漓地玩……
她其實知錯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聽她忏悔……
“發什麼呆呢?”
耳邊傳來催促的聲音。
她回神,就見側前方站着的傅禾景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瑤迦。
昏暗的光線,女人微微垂下來的眼皮遮住了濃墨一般的眸子,有絲絲嫌棄和厭煩混着黑漆漆的暗擴散得愈發明顯。
她“啊”了一下,眼睛一眨,有溫熱的東西滾出眼眶。
燙在手背上,讓她窘迫到不知所措。
“啊什麼?”
瑤迦嗓音很淡,“把你身後的鱿魚遞給我。”
夏清漓下意識轉身将鱿魚遞出去。
等鱿魚上烤架,熟練地被翻轉,夏清漓才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一樣。
她剛剛沒有跟瑤迦嗆聲,還給瑤迦遞了食材。
瑤迦居然會燒烤。
“來這裡大家都是平等人,沒有所謂豪門千金,也沒有所謂鄉下人。”
瑤迦語氣淡淡,夏清漓意識過來她是跟自己說話。
視線從鱿魚轉到她的臉上,火光印得她的側臉柔和。
“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得先學會尊重别人,想得到别人的真心,你也得付出真心。”
“這世上,沒有人永遠遷就你,熱鬧的場子不會永遠為你盛開,你站在的原地,不邁步子,你想要的就會離你越來越遠。”
“矯揉造作,就是慢性自殺。”
她咽了咽喉嚨,一番話随着風低低地灌進了耳朵裡,聽得她滿心無措,眼眶熱熱,唇瓣不自覺地抿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