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似乎是不大習慣說這麼長的話,一番話頓了幾頓,說得慢條斯理,咬字才算清楚。
元夫人不動,安靜地往賀憬臉上看了好一會,待看到對方強硬,不卑不亢的态度之後,蓦然開口:“原是這事,等我通禀主子罷。”
元夫人将門輕阖,白色身形很快消失在門口,沒多久便又從裡頭出來,拉開門。
“各位有請,隻是還請各位腳步輕快一些,莫要過于驚擾我家主子。”
官差如蒙大赦,連連道謝之後,魚貫而入,動作間也沒了先前搜查其他屋子的粗魯。
賀憬跟在最後,身子剛剛跨過門檻,面前就攔了一柄劍。
“公子是賀家人?”
賀憬轉頭,那元夫人銳利的視線就落在他的臉上,他身量高,年紀小竟還能輕松接下她的威壓。
“是。”
淡色的唇平靜地扯了扯,眸子沒有一絲波瀾。
“那便不适合進去了,還請公子就在這等着罷。”
元夫人:“我教不想再背一個謀害賀家人的名頭了。”
當年聖女教就是因謀害五毒教教主賀家家主賀陵一事被定義為魔教,近幾年多行善事,掙得喊冤的機會,才得以重入江湖,參與到這武林盟主大會來。
本若是簡單的善事是掙不來這機會,也擺脫不了魔教名聲的。
隻是不知怎麼征得琴聖的首肯,連帶着琴聖為聖女教發了話,才有了此機會。
這輩子很多事的确和上輩子不一樣,比如上輩子他死之前,聖女教都不曾入世,武林盟主大會辦是辦了,個中細節和這一世公布出來的多少出入了……
聖女教之人确實不是他的殺父仇人,隻是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他上輩子還沒探查清楚,也不知這一世用了什麼本事,讓琴聖幫忙說了話。
賀憬鴉羽色的眼睫微垂,轉回頭,斂下眸中的暗芒,步子不再邁,就這麼站在門口。
朝着屋内一覽無餘的好視野。
屋子内住着的人似乎是怕風,四處窗閉得緊,沒有光灑進屋子,白日室内都有些昏暗。
精緻圓桌上擺了一個袅袅生煙的香爐,香味淡,或許就是因這,中和了原有的藥茶香,才使得那藥茶味沒那麼難聞的濃。
賀憬自小就是藥人,很多藥僅憑香味就能辨别出來。
比如這裡不淡的藥茶味,讓他很快嗅出了屋内之人所患是絕症,命不久矣。
“咳咳——”
兩聲咳嗽混雜在官差輕手輕腳的檢查聲響裡,極為突兀。
賀憬不自覺循聲看去,白色的紗簾床後半坐着一人,面上似乎也帶了面紗,更加看不清臉。
賀憬眉頭微蹙,疑心漸起,腳步微動。
隻是還沒等他動作,蒼白得可見裡頭青色血管的晧腕從裡頭伸出來,床邊站着的侍女替她撩開簾子。
病氣纏繞倦怠的眼就這麼出現在他的眼底下。
秀眉輕蹙着,兩眼瞳孔散淡無光,莫名讓人心揪在一起。
她戴着面紗,還在咳,咳得實在太狠,眼白才浮現一絲薄紅,侍女在一邊給她順着氣,順帶将藥碗遞到她面前,白紗撩起,青黑色的藥被灌入蒼白的唇瓣裡。
喝完藥,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她就這麼倚着床頭朝他看過來,如即将凋零的白花,孱弱易碎。
這眼将将一對上,賀憬心口一顫,下意識避了開。
同時,心中疑念頓消。
昨日的女子并未蒙面,雖燭光微弱,身姿卻輕盈有力,武功高強,嬌俏得就像是妖娆的彼岸花,話語輕浮又令人着惱。
又怎會是這瞧着病症纏身,明顯走兩步會喘的女子。
屋内之人咳得這麼厲害,官差也害怕,該查的地方沒查出什麼,便迅速推出了屋内。
賀憬也沒久留,一兩句客套的場面話說完,就帶人離開了。
門一關上,元娘子的臉色瞬間闆起來,“教主,您竟和那青衡教扯上了幹系?”
藥入口,還沒那麼快有效,喉口癢得要命,瑤迦沒忍住又咳了兩聲,面紗擋着礙事,她直接伸手扯了。
蒼白如紙的臉暴露在眼前,若是賀憬在,定能認出來這張臉和昨日他見過的無差别,隻是病氣纏繞,看起來命不久矣。
等咳完,她才有氣無力地回元娘子的話:“我哪是惹青衡教的人,命案可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我隻是去給你們找一個教主夫人。”
發病說話就是費勁,瑤迦話說完,整個人累得靠在床背處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