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半夜趕路?”
馬車在疾馳,車内昏暗,中間的小桌子上擺着一盞燭燈,燈火微弱。
瑤迦打着呵欠,揉着發澀的眼睛去瞧對面人。
幾乎大半身子掩在黑暗裡,氣氛緊繃冰冷。
平和的氣息全都消失不見,現在的河境就像是那地獄裡索命的閻羅,嗜殺不近人情。
瑤迦心頭一陣咯噔。
迷蒙的睡意消失了一大半,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拽醒,固然不好受,但若不是特殊情況,瑤迦想小反派應當也不會做擾人清夢的事。
就在她以為小反派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了的時候,男人緩緩從黑暗中露出了臉。
那一雙褐瞳微微擡起,竟似深藍一般的妖黑,“有異常。”
異常?
瑤迦眉頭狠狠皺起。
見他回了這一句話,又縮回了黑暗中,氣氛再度緊張僵持。
為了緩和氣氛,她伸手将旁邊緊閉的窗拉開一條小縫,愕然發現。
本該一輪明亮幹淨的月高挂半空的好天氣,此時黑沉沉的陰雲密布,風漸起,夾帶着水汽。
風雨欲來。
“别開窗。”
絲絲縷縷詭谲的黑影似乎從窗前飄過,吓得瑤迦立馬将窗關上,擡眼看向對面,隻見男人身影又從黑暗中露了出來。
他雙腿并攏,雙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交握,下巴擱在上頭,擡眼看過來時,令瑤迦心蓦然漏跳了一拍。
燭影和黑暗制造出來的朦胧黑暗,最會塑造美感,更何況還是河境這樣的精緻人臉。
“咣當”一聲。
馬車驟然降速,前頭傳來弗安的痛呼聲。
驚得瑤迦立刻從美色中回過神來。
風在外頭似乎刮得更加凜冽了,雨滴狠狠濺在車窗玻璃上。
下雨了,那一股呼号而來的詭異和陰冷愈來愈明顯。
瑤迦忍不住咽了咽喉嚨,“外面到底……”
話還沒說完,懷裡就被丢了一件東西,觸感溫熱。
她下意識去摸,攥到手心裡是平滑帶有堅硬的觸感,很熟悉。
還沒等她看清,面上已經被人挂上了面具,瑤迦t擡頭,河境也戴上了面具。
此時已然起身,“在裡面待着,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那您……”
瑤迦急急問道。
“我會很快回來。”
車門被拉開,那句話幾乎要消散在詭谲的風雨裡,最後關門的聲響将那一道挺拔的身影和呼嘯的妖風和雨一并關在了後頭。
門扇合上之前,她隐隐看到,烏黑如水藻長卷末尾漸漸生出了深藍顔色……
低頭。
躺在她掌心裡頭的赫然就是那幽幽發着藍光的胸針。
海靈族的傳承!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了靈氣拼殺撞擊在一起的聲音,速度很快,混着那風雨聲依舊能聽得清晰。
比那風雨聲還大!
突然周遭劃過一抹突如其來的亮光。
瑤迦心頭一突,急忙去拉車門,可不知道是不是被河境下了禁制,任憑她怎麼用力都扯不開。
無法,她隻好放棄,轉而去到河境原先坐着的位置,那裡有一扇小窗,直通駕車的駕駛室,從這裡也可以看到外頭的情況。
小窗拉開,血腥氣即刻撲鼻而來,駕駛室的燈火還亮着,弗安歪倒在一邊,肩胛骨的位置嫣紅一片,人閉着眼,生死不知。
瑤迦狠狠皺眉,手中捏起靈力,飛出去查探。
還好,人還活着。
瑤迦心頭微喜,先用簡單的治愈之術将他的血止住,這才擡頭朝着前面看去。
這一看滿心駭然。
數十隻黑煙霧纏繞的人頭蛇身怪物與河境纏鬥在了一起。
有些甚至雙頭四臂,或是三頭六臂,頭長怪角,青面獠牙,在偶爾被閃電劈亮的天空之下尤為紮眼。
這是……
海妖?
在還沒恢複記憶之前,她作為皇女曾經在諾雅皇室的圖書館翻閱過。
這個大陸有神靈,自然也會有妖獸,或是魔獸之類的,生戾氣增長欲望的東西。
諾雅的皇後,也就是她的母親,曾經也講過在她曾祖母那一代妖魔橫行,後來還是神靈族的族人們齊心協力将妖魔逼退,才有如今天下太平的盛景。
妖魔被逼退,神靈也沒有趕盡殺絕,隻是把它們驅趕至最西方十分貧瘠的沼澤瘴氣的地方,并将他們封印在了裡面,以免出來禍害世間。
也就是從此以後,妖魔就隻是活在了書冊裡,勝利者撰寫出來的書冊……
她就是曾在書冊裡見過這等妖物,海妖。
海妖生于海底,後因為禍害四方海上居民,就被海靈族封印在了海底迷障深處。
這些都是書本的解釋。
如果書本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為什麼許久不見蹤迹的海妖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為什麼會追截他們的馬車?
難道是發現了河境的蹤迹?
海妖被海靈族封印之後,就與海靈族勢不兩立,河境是海靈族的皇裔,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可是……
如果河境的身份被發覺,早不攔截,晚不攔截,偏偏這時候攔截?
不對。
不是沖着河境來的。
他們從艾特利特伯爵府回來之後,河境就沒出過門,隻有她和弗安一起出去過,東西采買回來的時候,河境還嘲諷他們這麼多東西明天趕路怎麼搬。
說明當時的河境并沒有打算更改行。
他那麼警惕的一個人,如果真被海妖發現行蹤,不可能無動于衷。
那麼不是沖着河境,那就是沖着……
瑤迦低頭,手裡的海靈族傳承還在幽幽地發着藍光。
應該是……傳承。
沖着這傳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