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藥入喉,瑤迦的臉皺得像個老太太。
正要問一杯水要漱個口時,旁裡猝不及防伸出一隻手,往她的嘴裡塞了一塊東西。
瑤迦下意識咬住,等甜味驅散了口中的苦澀,她才意會過來那是一塊糖。
“你這表情猙獰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吃毒藥了。”
“……”
臉皮縱然再厚,被河境這麼一調侃,瑤迦還是免不了紅了耳尖。
“好了,你好好養着吧,趕緊好起來,還要趕路呢。”
河境起身,連帶着旁邊那小女孩收拾了空碗,先是踏出了門,他緊随其後,一隻腳剛邁過門檻,就被瑤迦叫了住。
“等等,我有話跟您說。”
河境動作未停,“沒興趣聽。”
“那天襲擊我們的那些東西,鸠占鵲巢占了你的東西,對不對?”
瑤迦急急出聲,卻忘了這一句話帶來的後果。
隻覺得眼前一花,站在門口的人近在跟前,渾身冷冽,靈氣逼到喉嚨根處,門扉被撞上,巨大的聲響都驚動不了她驟然緊繃的心神。
她臉色漲得通紅,連帶着那雙眼瞪大,瞪向那一雙褐瞳,那裡滿滿都是戒備和戾氣。
隻要他的靈力一收緊,她就能一命嗚呼,毫無疑問。
可她就這麼攥着老虎須,繼續開口:“我、我并無惡意,隻是想知道……”
眼見窒息感越來越重,男人忽然像是碰到什麼燙手山芋一般松開了手。
“咳咳!”
空氣争先恐後灌入喉嚨,瑤迦禁不住猛咳起來,細瘦的肩膀微微緊縮在一起,蒼白毫無血色的細脖頸處已經勒出了一條青紫色的痕迹。
河境眸子一掃,漠然轉開臉,掩在身側的手顫着攥成拳,“哦?那你說出來是什麼意思呢?皇女殿下。”
“不想活了?”
瑤迦驟然停住,愕然地看向他,“你知道我是誰?”
“你說呢?”
河境面色淡淡瞥了眼。
“……”
好吧,的确不難猜。
瑤迦摸了摸鼻子。
這世上,神族的直系血脈基本都是誕生在皇室,絕無可能落在其餘處,除非是不願意現世的神族。
她被諾雅的士兵追殺,又擁有靈域族的傳承,再憑借她自己在拍賣會場那時候的某些反應和半個月前,她出手救他一事……
再不猜出來就不是河境了。
瑤迦隻是想證實個猜測,如今明目張膽地說出來,不以此展開話題說明她的目的,怕是河境這疑心的估計不會善罷甘休。
她也就順坡下驢,将計就計,“挾恩圖報”地道:“既然咱們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也算是坦誠相待,一條船上的螞蚱了吧?”
“說你腦子裡隻有三瓜兩棗是我的錯,皇女殿下還算是聰明的。”
“說吧,想要什麼?”
河境重新在她的床頭凳子前坐了下來,理了理微微淩亂的衣袍,冷聲問。
聽習慣了毒言毒語,瑤迦也就不理會他這挑着刺兒的諷刺,直接就着他後面的那一句回:“那就在我們之前的合作上加一條,不過分吧?”
“加什麼?”
男人銳利的眸子看過來,幽深如寒潭,隻要心志不堅定的人一對上,就能兩股戰戰。
有着被陌生的小反派威脅過的豐富經驗,瑤迦也就心悸了一瞬,旋即一狠心,将老虎須揪到底。
“幫我查出我父皇母後死亡真相,諾雅皇室更權換代的真正原因,我就幫你完成你的“大業”,怎麼樣?”
追着傳承而來的海妖,本該在海底皇室裡享受生活的皇子,之所以流落到了大陸,僞裝起了身份,原因不難猜。
要麼是皇室内鬥争權奪勢,他一個皇子的性命受到了威脅,要麼就是海妖作亂,皇室颠覆,與她一樣,颠沛流離。
不管是前還是後,這些個中細節,她會摸清楚,但不是現在。
扒老虎須也不能一下子拔太狠了,影響後續的好感,也保不住小命。
不過,她提出的這一點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今她被那些人追殺,别說查不出真相,就是連現在諾雅皇室内部局勢如何都沒辦法清楚。
要想為父皇母後洗清冤屈,并且複仇,就得弄清楚個中緣由。
她不得不借助河境的手。
他能在大陸上僞裝自己的身份生活這麼久安然無恙,定然是有本事在的。
有現成的便捷之法能利用,她自然不會放過,又不是傻子。
“大業?”
河境打破了她腦海裡的彎彎繞繞。
瑤迦回神,對上那一雙褐瞳,原先的冰冷寒潭不在,恢複了往日的溫度。
她跟着微微松了口氣,反問一句:“不是麼?”
河境哼笑,“你腦補挺多的。”
頓了頓,男人繼續道:“别被我發現你可憐我。”
“否則,你就不能活着躺在這張床上了。”
說完,人起身,那架勢應該是要走了。
瑤迦摸不準他到底答沒答應,又問了一句:“那這條件?”
“答應你就是。”
門扉重新打開,合上,腳步聲遠去,隻餘下這句話散在空氣裡。
瑤迦徹底長松口氣,癱軟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