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又想起,男人承諾她找到兇手的那件事上。
後面他太忙了,亦或是避嫌,這件事始終都沒有做到。
不過也不重要了。
她已經自己找到了。
雖然不能親自報仇,不過她已經很滿足。
至少她已經将謀害她父母的罪魁禍首之一給懲罰了,弄死了。
四舍五入——唔,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努力忽略心頭湧上的那一股空蕩的孤寂感。
她蜷緊了身子。
意識逐漸模糊,嘴裡還是忍不住喃喃一句……
“真累啊……下輩子,我還是不要喜歡你了……”
意識消弭的那一瞬,她似乎恍惚聽到一句呼喚,幾乎撕心裂肺的——
她還想再細聽,可惜,下一秒,意識便浸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再也聽不到了。
……
又是一年春去秋來。
聖殿前玫瑰花園的玫瑰花開了,紅豔豔的,上面挂滿了晨露,陽光一晃,晶瑩亮起來像一顆顆綴上去的小珍珠。
林蔭路陽光影影綽綽漏下來,撒在精緻花磚之上,風一吹,送來玫瑰花的香氣。
令來往其中的祈禱信徒不由駐足,仰臉輕輕吸一口空氣中的香氣,心情瞬時就舒暢起來。
林蔭路的遠處,緩緩走來一對男女。
不過是男的站着,女的坐着。
男人身着玄袍,身體挺拔,精緻繪金紋樣低調地點綴在袖口,衣襟處,彰顯身份華貴不凡,一頭銀藍色的天然卷懶散挂在腦後,耳朵上綴了耀眼的藍水晶,額心一道水紋樣的藍金色額紋,眼睫微垂,遮住了流光溢彩的深藍色瞳眸,視線卻是落在他身前的女孩身上。
女孩坐在一把精緻打造的輪椅上,身着暗藍色的繡金紋小裙子,和男人衣裝上的紋路一樣,隻不過小裙子做工精緻,一瞧就知道是花了重功夫的,裙子繁複精美,猶如錦上添花一般将女孩一張精緻的臉蛋襯得更加如花似玉。
一頭烏黑卷發洋洋灑灑地傾瀉了半邊輪椅,卻不讓人覺得繁重,反而更添了幾分貴氣。
手腕處各墜了兩條精緻非常的東珠鍊,耳墜也垂了兩條藍水晶耳墜,和男人身上的款式一樣,甚至要更精緻一些,隻因這上頭各自鑲了幾顆精緻耀眼的東珠。
像是被東珠捧養出來的珍寶。
隻美中不足的是。
女孩閉着眼,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鼻翼輕輕拂動,都很難叫人相信,這般美好的人兒還好好地存活在世間。
可她不止呼吸起伏昭示她是還活着的,甚至臉頰伴有淡淡的紅暈,像是隻閉着眼在休息。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路過的信徒不由得将視線落在他們的身上,帶着惋惜和憐憫,又十分恭敬地将手握拳放在胸口,恭敬彎腰行禮。
縱使心底裡再多心疼和憐憫,他們也不敢慢待眼前人。
因為他們是大陸上最尊貴的教皇大人,和教皇夫人。
二十年前,大陸發生了大事。
先教皇亞特巴德夥同海妖謀反,意圖奪權,被提前識破陰謀的現任教皇河境,聯通當今的陛下,當時還是皇太子的艾倫殿下,使計由内反擊,擊殺海妖,并将亞特巴德活捉。
平複由亞特巴德造成的四國内亂。
統一了四國神教圈子,成了大陸唯一的教皇。
據說還是神秘的海靈族皇裔,能力強大又令人仰慕。
隻不過卻沒有去那摸不見底的海裡,留在了大陸。
登時陸陸續續有許多女子求愛,大陸民風開放,這樣風華絕代的紳士,不管身處什麼樣的高位,都有女士不怕拒絕,趨之若鹜。
隻是還沒等女士們的紅玫瑰抛到神殿内,新教皇上任第二日,火速迎娶了一位蒙着面紗仿若沉睡的女子。
一連二十年,都守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衆女郎不甘心,又心癢癢想看自己到底輸在那女子什麼地方。
擠破頭顱一般往聖殿跑,卻怎麼都見不到那女子的神顔。
直到這件事熱度下去,即将要被人淡忘之際。
第十年,教皇大人參拜光明神,推着一位驚為天人神女一般容顔的女子出席。
抛卻男子,女子都沉浸在那樣一張臉上回不過神。
再看教皇大人一臉寵溺,目光專注得再也容不下他人之時,才恍若夢醒。
不再對教皇執着。
反而全大陸都暗暗為教皇和其夫人之間的愛情感動不已,日日夜夜來聖殿祈禱之時也誠心誠意向光明神禱告,讓那如花似玉一般的夫人早日蘇醒,不要讓一片癡心的教皇大人等得太遲。
一晃過了十年。
暗暗為他們愛情感動的隊伍又壯大了許多,隻是人如舊,沒有任何動靜。
令人惋惜,又心疼。
儒雅的紳士教皇站着原地駐足微笑,輕輕點頭,回以一禮。
被笑容治愈了的信徒們捂着狂蹦的心髒一臉幸福地離開,不作打擾。
兩人一椅行至路的盡頭拐角處。
風大了些。
卷來些許花瓣。
此時,他們正面對着巨大豔紅的花海。
那花瓣硬生生朝他們撲過來,馨香入鼻,挂落三三兩兩嬌嫩新花。
不得不停下腳步整理。
男人站着,沒挂落多少碎花,反而坐着的女孩,像是從玫瑰花海裡滾過一般,花瓣裹得到處都是。
烏黑的卷發更甚。
男人哭笑不得地彎腰給她整理,一邊整理一邊像是和情人交談一般,軟着嗓子道:“你皇叔說你喜歡玫瑰花,給你種了一個玫瑰海,你人沒醒,花沒看着,這花倒是先看上了你……”
說着說着,男人的嗓音低了下去,剛清理完臉頰處花瓣的手不舍得撒開了,黏了又黏,戀戀不舍,動作輕柔卻又像是怕碰壞了掌心的人一般。
“小騙子,花開了,醒來看看,好不好?”
嗓音輕軟,似哀求。
可指尖的面頰雖然溫熱,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男子等了會兒,确認等不到回應了,斂了斂眸底的黯光,剛要直起身。
一隻軟軟的手卻攀上了他的手背。
力道很輕,卻叫他瞬間僵住不動了。
“好。”
他身前的人說。
眼睫裹住的流光溢彩的眸子,滾下一滴水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