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麼,秦鶴景沖着坐在牆根處一言不發的老頭莞爾一笑,“之前一直以來都沒能告訴您,我已經成婚了,配不上令嫒,龍叔還是另擇良婿吧。”
“結婚?”老頭子哼笑,面上不辨喜怒,就這麼倚靠着牆根處坐着,頭往上擡,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注視着他,“你小子藏得倒是挺深。”
“這樣吧。”老頭子優哉遊哉地晃着膠水壺,不大不小的一個,那是他經常用來裝酒用的器皿,同他打商量,“你日後娶我閨女,入贅,允你金山銀山,此行我去,我護着你,如何?”
秦鶴景搖了搖頭,“還是不必了。”
“怎麼?你覺得當贅婿丢臉?”
“不是。”
秦鶴景:“是晚輩覺得,該承擔的責任不該假手于人,況且,我心中已有愛人,貿然娶令嫒,對令嫒并不公平。”
老頭子哼笑,“你小子還怪有自知之明的。”
“不敢當。”
“算了,要是你是那種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我早就宰了你了,人是好的,就是有點倔,臭毛病。”
老頭子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将膠水壺在自己的腰間一别,兩手反扣在身後,像足了一個小領導,“我也去。”
“您去做什麼?”
秦鶴景第一個不贊同,皺了皺眉,想否決。
卻不想老頭子橫眉豎目,拿眼瞪他,即使那一雙眼睛沒有任何光亮,精氣神的勁兒卻十分足,“你小子都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反正這事兒我已經定了,你要是阻止我,那老子就将你打暈了,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你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本事。”
秦鶴景:“……”
确實有……
“那我也去。”
王鑫舉了手,說什麼也要參與進來。
“不行。”
秦鶴景想也不想就拒絕,“你留下來保護大家。”
“人多力量大,師座。您就讓我去吧。”
王鑫苦苦哀求,眼眶都紅了,讓他坐享其成,他做不到。
“我已經不想再繼續站在你們的身後了,雖然我年紀小,資曆不足,但我還是很想為你們做點什麼,不管能不能做出貢獻,隻要在你們的身邊與你們一齊并肩作戰,我就已經知足了。”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是呀,秦先生。您就讓他去吧,人多力量大,我們會保護好自己,也都希望您們能夠活着回來,俗話說的好,活着就是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老頭子也哼哼兩聲,“你讓他去吧,不讓他去,他估計也會偷偷跟着,亦或者還會死纏爛打浪費時間,既然如此,何必不讓他跟着?老頭子我也不想死。讓他跟着給我當擋箭牌都行。”
秦鶴景看着王鑫,十八歲未滿的少年眸眶帶淚,苦苦哀求。
他目光沉沉,問:“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王鑫回得堅定。
“那好,帶上你的‘家夥們’,出發!”
王鑫喜極而泣,“好。”
三人準備好就要走,突然被一道戰戰兢兢的聲音叫住,“等等。”
秦鶴景回頭,就見紀明珠站在自己的被褥旁邊,在他看過來之時,瑟縮了一下,卻還是鼓起勇氣道:“我也去,可以嗎?”
“不行。”
秦鶴景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為什麼?”
老頭子重重哼了聲,“給你機會活,你還不識好歹了?”
“可是……”
老頭子:“可是什麼可是?你一個嬌小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跟過去受死?”
紀明珠:“我……”
走在前面的秦鶴景聲音平緩,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禍不及子女,接下來自己好好兒活。”
“老頭我不跟你一個女娃娃計較。”
經過她身邊的老頭子壓低了聲線,像是一縷清風吹進她的耳朵裡似的,“你且看着,土匪雖是土匪,但也依然,能保家衛國。”
紀明珠瞪大眼。
王鑫:“龍叔,說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教訓不聽話的小輩一句。”
“啥教訓啊,您也教教我呗,能将師座救下來,定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吧?一會兒教我,多殺幾個鬼子……”
“哈哈,不敢當。”
“……”
等她回過神,他們已經有說有笑地走遠,很坦然地去為他們賺去一線生機,即使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現在,紀明珠才知道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她的觀念,有關于階級的觀念,都是離譜的。
她一直以來,都站在體面的富人角度,污泥不染半身隻知道動用嘴皮子功夫的文人角度,肆意批判,自以為是。
以為自己這般是愛國,也是愛家,不屑與那些社會地位低等的人為伍,即使在性命攸關時刻被社會低等人群所救,卻仍然覺得羞恥,所以當初她逃了,心中毫無愧疚,即使知道被她抛下的是一條命,還是她救命恩人的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