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丸的舌尖抵住上颚,輕輕摩擦。
他一想起來那個目光,胃裡就湧出一股極苦的味道。
那種苦,像是無意間咬碎了一隻蒼蠅,又像是舔舐陳年的老藥材,也像是咽下了猛獸的肝膽,苦味持續殘留在口中,與爆發的涎水融合,久久不散。
臨開口前,龍丸又一次無意識地舔舔嘴唇,試圖緩解口中的苦味。
那目光太苦了,苦到他他真的很想吃點什麼東西把味道壓下去,而不是強迫自己回憶與分析。
龍丸接着道:“有人在看我,肯定不會是族人。”
千枝一愣:“什麼味道?”
龍丸:“苦味。”
苦味的目光通常是貪婪的目光,經常出現在對他們日向的血繼限界有觊觎的敵人,或者貴族商人身上,偶爾會出現在貪财的貧民與山賊強盜那裡。
千枝思索片刻,接着問道:“正道對你的目光有變化嗎?”
龍丸搖頭又點頭。
大概是因為他和正道的關系比較複雜,正道的目光所帶來的味道,要遠比其他人的更難以形容。
曾經的正道看他,有不滿、不甘和一絲隐晦的害怕和崇拜——雖然不喜歡他這個人,但是喜歡他的強大。
這種糾結的情緒正如他二人那般,相互看不順眼,矛盾又沖突。
點頭是因為現在的正道更加随性,如果不刻意去刺激他,就算站在他的面前都有可能被他無視。
龍丸已經很久沒有與正道直接相見,但他很确定,若是今天沒有出現在正道訓練失敗的場合,并加以言語挑釁的話,正道九成九要與他“擦肩而過”的。
搖頭是因為一旦正道被他刺激到,尤其是今天幾輪切磋下來,正道的目光逐漸貼近過去的味道,隻是沒有不滿與害怕,反而有煩躁、惱怒和興奮,像是把他當成了對手。
“那個目光……”龍丸有些猶豫,不太确定:“那個目光應該是來自正道,但不是正道。”
千枝好奇:“來自正道,但不是正道?”
龍丸點頭。
“從中午開始,他在看我的時候,這個目光一定會有。他不看我的時候,目光也有。但如果他背對着我,目光就會消失。”
龍丸問:“族裡真的沒有外人進入嗎。”
千枝很肯定族内沒有外人進入,他們日向可能不是火之國最強的,但一定能夠保證能夠知道族裡有沒有外人進出。
龍丸:“正道在别的方面沒有異常嗎?”
千枝:“如果不算他莫名學會了一些招數,以及你說的查克拉變化的話,那麼沒有。”
龍丸點頭,如果隻有這些确實不能算是有多異常,畢竟生活方面各個細節都是能證明他還是正道本人,隻要能夠增強日向的實力,他們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千枝忽然合掌拍拍扇子。
“好啦,想不通就暫時别想了,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龍丸悶悶點頭。
她神秘笑道:“時間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吧。”
?
龍丸茫然擡頭,看了看還亮着的天。
……
一炷香時間後,稻田抱着鋪蓋,和龍丸站在了正道家門口兒。
他難得摒棄了身份階級,意味深長、語重心長、欲言又止地拍了拍龍丸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全靠意會的、安慰性質的笑容。
“少族長說,既然一時間查不清原因,就隻能靠你長期觀察了。”
稻田把鋪蓋一股腦地放到正道家門口,替他家小少爺敲敲門,随後風一般地逃走了。
龍丸整個人木在原地,迎風淩亂。
認真的嗎,他姐認真的嗎,他姐真的要他和正道住在一塊兒嗎,兩年前他和正道怎麼鬧出豬腦子的他姐忘了嗎,兩個時辰前他和正道怎麼打出豬腦子的他姐忘了嗎?
這個正道……就不能讓别人來觀察嗎!
就在此時,正道打開了門,也傻眼了。
龍丸立馬嚴肅認真起來。
他抱起自己的鋪蓋,站在門口。
明明鋪蓋高過了他和正道兩個人的腦袋,嚴嚴實實的蓋住了他,龍丸依舊冷漠地酷酷說道:“讓開。”
正道回過神,立馬頂住門框,整個人和被踩了腳丫子一樣尖叫着:“你有毛病吧!你沒家嗎!!”
龍丸呵到:“讓開!”
正道當然不讓。
他們兩個一個人往裡面沖,另一個人就使勁往外面頂,四條腿在鋪蓋下面,噼裡啪啦地進行了一陣快速的切磋,你卡我,我繞你,好不熱鬧。
戰鬥經驗更為豐富的小少爺,最終穩穩占據了上風,成功借住正道家中。
正道不能接受自己在這種切磋下還輸給龍丸的事實,一屁股坐到鋪蓋上,面朝角落,氣咕咕的不說話了。
龍丸便趁此機會,一邊整理自己的被褥,一邊掃視着周圍。
他沒有在家裡發現第二人的蹤迹,各方面細節也表現出正道家中根本不來客人,不存在有人長期停留在正道身邊的可能。
他稍微松了口氣。
兩個人相互不說話,龍丸也不會去主動詢問正道的意見。
為方便觀察,他将自己的被褥安排到正道被窩旁邊,中間隻隔了大概兩三步的距離,隻要有人在深夜接觸正道,他就能立即醒來。
光線徹底暗下去之後,兩人分别洗漱,換衣,點上一把柴火,便睡下了。
……
夜深時分。
冬日的夜晚比其他季節更暗,更冷,也更靜。
火坑裡的柴已經燃盡,在慘白的柴灰裡,一點點黃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蓦地,龍丸猛地睜開眼。
他忙不疊起身,三兩步沖到正道被褥旁,蹲下身來,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貼到正道鼻尖附近。
他手指微顫,面上閃過一絲非常隐秘的驚慌。
兩息後,手指緩慢挪到頸間,緊貼血管大動脈。
火坑裡蓦地炸開一小科火花。
月光靜悄悄,龍丸卻僵在了原地……
正道他,沒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