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随着牢内人數的增加與減少,叛亂在族内的影響開始減弱。
四長老叛變的原因仍有些模糊。雖然四長老的家裡人說不清緣由,但少族長還是決定暫時放過他們,以觀後效。
這些日子南風勝過了寒潮,氣溫略有回升,族地門口的大白花開得比以往更勝,香氣也更加濃郁。
運送精米的車隊在下午接近了族地,日向千枝帶着稻田和好葉去大門口迎接車隊,順帶把後續的安排交代下去。
然而就在稻田帶走了糧食,好葉架着馬車要把交通工具送去馬廄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了馬蹄的聲響。
族人靠近千枝,小聲道:“族長,好像是今川家的人。”
今川?
日向千枝想起來正道口中的狗,斂眸思索了下,命周圍的族人讓開,自己帶着好葉上前。
沒多久,三位武士出現在視野裡,其中一人架馬上前,但并未靠近,反而在中途下馬,步行給千枝放下背着的半大木箱。
“這是今川大人送給日向的禮物。”
武士的話裡不見恭敬與谄媚,隻是又在箱子上放下一個手臂長短的木盒,格外認真的強調道:
“這是今川大人點名送給日向正道的東西,請務必送至正道大人手中。”
千枝微愣,叫住要離開的武士,問道:“請問是哪位今川大人?”
武士在馬背上瞥了她一眼,調轉馬頭離開。
“是今川光明大人。”
今川光明?今川家主!
千枝持扇的手指一緊,心裡冒出來一個恐怖的想法。
她穩了穩心神,決定暫時把這份來自大貴族的“恩惠”的源頭歸為今川世子身上,畢竟正道養的“狗”是今川家主的念頭還是有些太刺激了點,她很難不利用這點做些什麼。
馬蹄聲很快消失在遠方,千枝命族人把大箱子搬去族長宅,又抓了個人把東西給正道送過去,繼續處理了一些事務之後,才返回宅中。
日向千枝的腦内閃過幾種可能性,幹脆地打開了箱子。
箱子裡是表面幹燥又粗糙的骨頭。
她簡單翻動了片刻,确認裡面全部是人骨,松了口氣。
還好隻是骨頭,如果給的是錢或是什麼貴重物品就難辦了。
日向千枝抽出手帕擦擦手,命人把箱子搬走,準備等正道從毒室裡出來,再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咚,咚。
門外,族人喚道:“少族長,龍丸少爺到了。”
龍丸來的時候雙手空空,千枝坐在矮桌後,對他微微一笑,親切但禮貌:
“怎麼來找我了,有什麼事嗎?”
……
另一邊,日向正道跟着龍丸來到了族長宅。
自他從記憶沖擊導緻的昏迷蘇醒後,正道就盯上了日向龍丸。
他本意是想“邀請”龍丸去他的毒室,成為他至今難遇的、可長期配合的實驗體,讓小少爺親身體驗毒術的美好。等龍丸身體裡的毒素越積越多,對毒的抗性越來越強,說不定他有機會不靠空桑功法,也可以讓自己的毒術更進一步。
這麼好的身體不拿來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日向正道站在樹木下,看着龍丸被兩位黑衣族人帶到族長宅前,半張臉隐藏在陰影中,神情昏暗不明。
為了試毒,他甚至提前準備了大半個卷軸的計劃,為了這些安排,提前取得了可能用到的材料。
然而天不遂人願,小少爺的異常表現讓他身邊裡裡外外、明裡暗裡都是人,正道如果想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把他帶走,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能把人帶走,就隻能讓人跟着走了。
正道的舌尖輕觸上齒,像是細品毒膏那般磨蹭着。
——如果他對龍丸下手,千枝會不會生氣呢……
風吹起,陰影擴散,把正道的整張臉埋入暗處。
他擡腿越過在門外聚集的數位黑衣族人,推開想要阻攔他的守衛,擡手搭在了門上。
“我有話想和你說,但是是單獨跟你說。”
屋内傳來龍丸的聲音:“如果不放心,可以讓那個綠眼睛的人一起。”
正道推門的動作頓住,一指抵在唇前,示意族人安靜。
屋裡,日向千枝掃了眼門口,拒絕了龍丸的請求。
被拒絕的龍丸張張嘴,有點子失落。
這幾天鬼魂跟他講了很多和日向與這個世界有關的事情,還把一個叫做“柔拳·沖鬼”的體術告訴他,讓他拿這招去獲取日向少族長的信任,換取獨自一人行動的自由。
不過為了盡量隐瞞他二人一體雙魂的情況,減少被其他人得知的概率,需要他和日向少族長單獨交談。
可惜,看來他連單獨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龍丸垂着頭推開門,沒看到在門邊站着的日向正道,在路過的時候被正道抓着肩膀轉了半圈,推回屋内。
龍丸:?
一隻手搭在他的脖頸處,手指穿過發根,像是前幾日那般輕輕摩挲着。
熟悉的動作讓龍丸眼前一亮,猛地扭頭看向高處,卻什麼都沒看到。
他一愣,接着低頭,看到對自己這麼做的是個還沒他高的孩子,而那孩子的眼中流淌着綠意,和他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的眼睛一模一樣。
龍丸:?
我記錯了?那天的人明明是個大人啊?
龍丸在那邊獨自疑惑着,日向千枝無奈搖頭,揮揮手讓族人退了出去。
“你來得正好,說說今川的‘狗’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正道一心隻想把實驗對象帶走,聽到千枝這麼問,眉頭微皺,不悅道:
“你不是知道嗎?”
千枝雙手交疊撐着下巴,跟他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今川光明給日向送來的禮物是人骨,正道略帶笑意輕哼:“原來他是這麼處理的,還算識相。”
千枝更無奈了:“你那隻‘狗’到底叫什麼名字。”
正道笑意不減:“就是你想的那位。”
千枝:“……”
她無奈捏捏眉心,在頭大的同時尋思該怎麼利用和對付今川家主,免得哪天忽然被大貴族害死。
“你怎麼辦到的,對他的控制可靠嗎?”
提到這個,正道就想起那天那場非常痛快的玩毒經曆,不由得五指張開,微微掐住龍丸的後頸,把他下一次的愉快的玩毒體驗控制在掌心。
剛聯想到變身術的龍丸渾身僵住,回憶起差點被平頭少年殺了的經曆,壓力山大。
龍丸:怎麼一個個都喜歡掐我脖子,我這個少爺當得毫無體驗,差評。
正道沒有直接告訴千枝自己對今川光明做了什麼,隻是告訴千枝他之後會帶來一瓶解藥,讓千枝按時間派人把解藥拆給今川光明。
千枝點頭,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千枝又甜甜笑着問:“那正道哥哥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她掃了一眼正道掐在自家那個假弟弟脖子上的手,沒覺得正道是來找自己的。
正道轉頭把待定試驗體拉的更近,讓他趕緊跟千枝交代清楚,說完了好跟他出去一趟。
龍丸一愣,一手指着自己道:“我嗎?”
正道以哼代嗯。
飄在一旁,一直沒動靜的龍丸少爺忽然提醒他:[不要跟他去。]
龍丸再愣:[為什麼,他和你關系不是很好嗎,難道會害我?]
小少爺來不及跟他解釋自己和正道的關系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好,正道雙眼微眯,伸手從龍丸懷中抓住一個卷軸,丢到了千枝桌上。
那卷軸的軸杆輕磕桌面,随即穩穩躺在桌上。
“哇哦。”
龍丸小聲驚歎,接着一把按住衣領,面色微變:
[他怎麼知道的?!他一直在跟着我?!]
飄在半空中的人長歎口氣:[是我的錯,我的感知力變遲鈍了,沒發現他在旁邊。]
“人我帶走了。”
說完,正道不等千枝反應,直接把龍丸扯到屋外。
龍丸踉跄跟上,正覺得自己這麼被人拽着脖子走路很丢臉,考慮要怎麼說服這個人,就看到正道到了外面反而松開了手。
龍丸:?
怪人。
“好吧。”千枝在屋裡道:“等你忙完了再接手新毒室好了。”
日向正道把龍丸丢在外面被黑衣族人圍觀,自己腳尖一轉乖乖回到屋内,迫不及待問道:
“什麼毒室?”
千枝無語:“你不是着急回去嗎。”
正道大步向前,直接一條腿跪到矮桌上,雙手撐桌逼近:
“毒室在哪!”
千枝拿扇子隔開正道:“沒建完呢沒建完呢,建完了叫你,趕緊忙去吧!”
正道滿意走掉。
龍丸在門外猶豫:[看你姐似乎沒有阻止的意思,要跑嗎?]
前龍丸搖搖頭:[跟上吧,你以後少不了要跟他接觸,先熟悉熟悉也好。]
後龍丸懵懂點頭,擡頭看到正道站在不遠處回頭望他,目光柔和欣喜,令他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