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夜明珠的事情總歸是告一段落。
羅縣和鄰海的幾個村縣要過半月的溟海靈豐節,家家戶戶一定要早晚連拜半月的海神娘娘,但要對朝廷流放過來的人,第一年隻能參拜前三天,且而後不能再踏入海神娘娘殿。
三日參拜,又曰“”三日忏悔”,意思是告訴海神娘娘,罪人知罪,心有忏悔,後十二日不入殿内,以視畏懼、敬仰神靈。
何家衆人前三日參拜之後,何徹與何之輿又去了礦場,上次何之盈分了銀子,嫡母女見家裡飲食不缺,又開始拿出何府的做派來。
鄒青阿娘參拜結束的第四日,決意與何之柔去尋海螺,不料不知身子突然虛弱在快到海岸的時候就暈死過去,看了村醫說其氣血實在是虛,何之柔再沒有讓鄒青幹重活。
她見自己這段時間身體也都沒有什麼異常,所以又忙起生意的事情來。
長期勞作的家家戶戶要拜海神娘娘,除了第一日召集村民在螺口海岸唱海豐歌,後幾日也無人去關顧螺口海,唯有何之柔晨去夜歸,要趁着潮落之後去尋稱心的海螺,傅之廷則以她一人出門不安全且想多要點分紅為由,上值前與她去一趟,下值後又抄近道與她一同去趕夜潮。
何之柔推拒了此次,見男人沒搭理她後就随便了,作孽的是不過才幾日,何之柔就感覺自己很不習慣他不在身邊。
尤其有一次,她竟然下意識認為他一定會在那棵酸豆樹的那個拐坡處等她,結果那日他下值晚了些,不見人影,她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地失落了。
他說過要與她一同前去。
道上始終不見人影,何之柔等了又等,直到快要趕不上夜晚潮汐她打算去趕路的時候。
“霍西茉!”
剛轉身,傅之廷在後面喊住她,何之柔失落的表情瞬間沒有出息地一掃而空,然而下一秒怕被發現立馬将那股喜悅收了回去。
也就是在那一刻,霍西茉知道自己原本收回去的東西,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原不該是這樣,她也不可以這樣。
“抱歉,”男人跑到向她面前解釋,“今天張昂派的活多。”
“沒關系,時辰不早了,我們得趕緊走。”
傅之廷趕過來得正是時候,兩人一到螺口海灘,夜間的潮汐剛剛褪去,也有幾個不曾見過的漁女,估計是鄰縣鄰村的逃了參拜的人。
傅之廷将何之柔背着的工具從他身上卸下來自己拿着,兩人在海灘上溜一圈,收獲不大,今夜沖上岸的螺貝裡沒有較大的海螺,隻撿了幾片白貝和紫螺。
還得去礁石處找。
“今日你别下海,石礁那邊我去,你在岸上撿着就行。”
昨日她去了礁石處,要回到灘上的時候卡住了腳,拿出來的時候沒有扭傷,但被粗糙的礁石擦破了小腿,程度不深,但卻是大面積擦傷。
傅之将說着何之柔身上背的趕海工具卸了下來,還要将她手上的兩隻燈籠取走一隻。
何之柔把手一縮,“不行,我給你打燈。”
“我能,你上去會碰到海水。”
傅之廷強行取走了一隻燈籠,何之柔又執拗地把它拿回來。
仗着自己會武,經驗淺了不是?
随即女子又認認真真地解釋道,語氣中頗有一種不容置疑。
“你不行。”
“礁上凹凸不平,奇形怪狀的礁石數不勝數,就算你會武,一手拿着燈籠也會容易打滑。我每去一處,我就找塊平一點的地方給你打燈。”
“我上次還……”
“你上次是趁我不注意自己飛上去的,沒摔是因為我及時叫你下來。”
何之柔一副“你還好意思提”的模樣,傅之廷瞬間閉嘴了,乖乖把燈籠交到他手裡。
潮汐過後的沙石太松軟,傅之廷沒走幾步就看何之柔的褲腿用沒有被暈濕,偏偏這姑娘不怕疼似的快步走。
所幸即使夜色深黑,但是藏在暗礁裡的東西也不叫人失望,撿到兩隻大海螺和一隻大千手螺。
和往日的加起來,這種開口較大的海螺大約有了二十隻,用來試做新玩意,算是勉強夠了。
傅之廷先從礁石上下來,擡手去接何之柔,趕海的工具還是依然背在他身上。
海風呼嘯而過,卻在在夏季時節顯得格外涼爽,夾雜着腥鹹,兩人一時靜默無聲,齊肩慢慢回程。
突然,東邊傳來一陣和歌,是村民們用嶺語合唱的祝禱。萬人齊唱,可見恢宏嘹亮。
“海嘿海嗨,環萬人,環萬山,環星河,環月欸,環日欸,環宇宙。
啊嘿──啊嘿──
草木調兮魂寄海,人血凋兮魂祭海。
山之凋兮沒入海,星之凋兮留入海,月之凋兮成珠母,日之凋兮載萬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