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死的鬼，都有相應的陪葬，并且他們的親人也處于最難以釋懷的階段，時刻惦念着，給他們燒紙、上供，故而這一階段的鬼往往過得不錯。

大多數窮鬼都是死了很久的。

那些鬼，往往因為死得太久了，所以早把錢花得一幹二淨了。

但陽間的親人也會逐漸開始新的生活，慢慢将他們忘記，祭日的祭品也一年比一年更少……等他們開始發現，自己再也收不到陽間專門指名為他們燒來的祭品時，往往意味着，為他們燒紙的孩子，也下來當鬼了。

如果他們的孩子，還勉強在意些生前的血緣親情，可能會把孫輩燒的錢分一點給他們花，這就是一人燒錢一群鬼花，扣扣搜搜倒也能撐過去。

不過更糟糕的可能性是，他們的孫子不信這些，導緻他們一家鬼在陰間都沒錢花，齊齊出來打工，一邊打工一邊排隊，熬的時間差不多了，就去投胎了。

随着陰間管控越加嚴格，現在的鬼大多數還是很遵守冥法的，就算過得很差勁，也沒怎麼聽說有吸人精氣或者附身的情況了。

除了前面提到的這些，還有一種鬼就幸福得多了——生前是大善人，死後地府要不就給特批提前投胎，要不就有足夠的功德，然後領功德撫恤金，天天什麼都不幹也能撐到投胎那一天。

不過這類好鬼通常不會什麼都不幹，否則也不會在生前積攢那麼多功德了。

胡苌就是這類鬼。

不知道胡苌生前做了什麼好事，那功德金光，耀眼極了，甚至她的功德撫恤金也是最高一檔。

所以楊希夷清楚，若非是陪她，胡苌其實大可不必打工，光靠功德撫恤金就能躺平到投胎了。

“到了。”嚴大爺語氣和藹，指了指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楊希夷有些遲疑地看着眼前這座堪稱宏偉的建築。

站在門外老遠就能看到，數十米的層高裡，一個個倉儲貨架排列得整整齊齊，無數個巨大的機械在貨架裡穿梭，利用機械臂，将一件件包裹從貨架上取下來，裝在地上的大包袱皮裡，而那些沉重的包袱皮下方，壓着各種被鎖魂鍊縛住的惡鬼。

“按你們年輕鬼的說法，就是快遞站，是祭品……祭品轉運倉。”嚴大爺顯然有些陌生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詞，估計是在嚴績和嘴裡學來的。

剛燒下來的祭品，會在這裡中轉，分給派送的陰差。

有些祭品沒有填好收件鬼，或者收件鬼已經投胎，便無法送達，祭品就隻能成為無鬼認領的被棄件。

為了給源源不斷的新祭品騰位置，負責陰差往往會把這些被棄祭品發給沒有收入的窮鬼，也算是一舉兩得。

“喏，就這兒。”嚴大爺帶着她倆排到了一列隊伍裡，“聽說這邊發祭品的陰差是地藏王菩薩安排的，所以也不需要咱們做什麼，隻要沒在陽間做過惡，都能領到祭品。”

地藏王菩薩？

居然連發祭品這些小事都管嗎……

楊希夷本來還有些不可置信，一想到谛聽都去當警犬了，按照傳說裡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性格，為窮鬼發祭品，也蠻符合設定的。

不過，這種渠道似乎并不太為衆鬼所熟知，畢竟楊希夷以前就不知道。

“叫什麼？”一名陰差在電腦上操作着，查詢着信息，看領取救濟祭品的鬼有沒有陰德問題。

“楊希夷。”

“楊希夷？”那陰差聞言擡起頭，眯起眼将視線聚焦在她身上，“好巧，又是你。”

“巧？”

那個陰差穿着與其他陰差毫無差别的制服，長着一張普通的臉，楊希夷這個臉盲，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那陰差很詫異：“我昨天才給你送了祭品。”

楊希夷抱歉地笑笑：“我眼神不好，記不得鬼臉。”

那陰差聳聳肩，輸入了楊希夷的信息，查詢無誤後，遞給她一把香燭。

“嗯？不是供果嗎？”

“香燭是一樣的。”陰差耐心地解釋，“反正都是天地靈氣。”

甚至香火的靈氣純粹度比供果更高，否則為何那些得道的神仙還得接受香火供奉呢？

楊希夷接過救濟，一邊道謝，一邊給身後的胡苌讓位置。

等她們都領完救濟，再度與嚴大爺在門外彙合時，嚴大爺語重心長地對楊希夷說：“小楊啊，一個人在下面，還是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不清楚的，就來問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