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緊張。”柴淩雲也終于回過神來，飄到楊希夷身側，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是不是忘記我說的了？”

“什麼？”楊希夷還在懊惱當中。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當牛馬，甚至還開始自己給自己套好了缰繩。

柴淩雲本來隻是立在楊希夷的工位旁，這會兒察覺到楊希夷的懊惱，不由得靠着楊希夷的桌子，俯身看向她，摸出一根香燭來，點燃之前，柴淩雲還是問了楊希夷與胡苌一嘴。

“介意嗎？”

楊希夷搖搖頭，陽間如果有人抽煙，對旁邊的她來講就是被迫吸二手煙，但在陰間，柴淩雲每次抽香燭，她都有一種被迫蹭飯的荒謬感。

待柴淩雲點上香燭，又繼續說：“我之前說過，咱們的領導都是不懂行的。你的壓力其實不需要太大，随便拍拍，能說得過去就成了。”

楊希夷其實對柴淩雲說過的這句話有印象，隻是沒太放在心上。

倒并不是覺得柴淩雲騙她，而是她對自己經手的項目有非比尋常的責任心。

楊希夷當然清楚，地府那些領導都是死了千百年的老鬼，别說看廣告了，或許連網都還沒連上。

她大概率不需要怎麼上心，随随便便拍一拍，把地府各單位鏡頭羅列一番，就能成功交片——

但她并不願意。

她始終覺得，她要的不僅僅是應付甲方的工作成果，而是她自己滿意的作品。

“我……”楊希夷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其實不太想敷衍。”

聽到這裡，柴淩雲放下了手裡的香燭，擡起眼認真盯着楊希夷看了半天，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道：“希夷，拍攝這事兒和唱歌差不多，已經現在舞台上了，如果一開始你就把調起得這麼高，後面可就得完完整整按這個調唱完，就别想再降下來了。”

柴姐這是什麼意思？

是懷疑她的能力，覺得她做不到自己說的那麼好，最後達到的效果沒有花這麼多時間、精力的必要？

還是提醒她，如果這次拍得太好，把地府衆鬼口味養刁了，以後便都得保持這個水平了，甚至每次都得比上一次更有進步？

楊希夷不太确定，柴淩雲說的這話是她理解的哪一個意思，于是隻能說：“柴姐，我會盡我所能。”

“希夷，好好幹。”柴淩雲笑容愈發燦爛，讓鬼覺得炫目，“我果然沒看錯鬼。”

楊希夷這時候才明白，柴淩雲大概是在表示對她的認可吧。

“哦，對了，差點忘了說。”柴淩雲突然湊近楊希夷，非常嚴肅地說補充道，“希夷，執行排期任務的時候，記得把休息日給我們留出來。”

不知道楊希夷生前的老闆是什麼周扒皮，好好一個孩子，居然被工作pua成這樣了。

“嗯！這回必定不可能忘記。”楊希夷頓時又尴尬起來，狠狠點點頭。

柴淩雲說罷，終于立起身來，将最後一口香火吸完：“行了，乖乖們先下班吧，我要說的工作安排差不多說完了，你們要是沒什麼意見，咱們到時候就直接在托夢通信部彙合，繼續跟進項目。”

“行。”

這回倒是又提前下了個早班，不過按後面的工作安排來看，或許以後便再難遇見這種提前下班的機會了。

對于陰間的鬼而言，調整工作時間其實并不是太難的事情，畢竟又不像陽間有晝夜交替，換了時區還需要艱難地倒時差，在這在永夜之中，不用睡眠的鬼可以任意調整工作時，任憑驅使。

果然，古話說得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

和工作室衆鬼作别後，楊希夷和胡苌就一路聊着天，迅速飄回了墓地。

正打算要往墳裡鑽，便恰巧遇上隔壁鄰居鑽出墓地——就是那個墓志銘寫着“善惡在我，毀譽由人”的鄰居鬼。

鄰居打扮得很顯眼，防曬服、防曬口罩、墨鏡裝備得格外齊全，看不清楚長相，若在陽間還能說是怕曬，但在陰間，總讓鬼覺得奇怪，或許是死的時候就這麼穿的，死後也沒經過入殓流程？還是說因為社恐，想要躲避旁鬼的視線？

見那鬼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楊希夷便很熱情地舉起手，遠遠沖對方打了個招呼，想着都是鄰居認識一下，卻沒想到那鬼卻隻當沒看見，壓了壓帽檐，扭頭便飄走了。

楊希夷略有些尴尬地把手收回來：“确實是和那墓志銘一樣，挺有個性哈。”

“是啊。”胡苌看着那鬼的背影，表示認同地點點頭。

瞧見那鬼飄遠了，楊希夷方收回了視線，挪開了墓碑，準備回墳。

可才把頭探進自己墓地，一看見裡面啥都沒有，漆黑一片的樣子，楊希夷便又将腦袋退了出來，看向胡苌，一臉鄭重道：“胡老師，咱墓裡啥也沒有，不會又睡覺吧？可就算回墓裡躺二十四小時，也到不了下次上班時間，回去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