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讓蘇漸跟在受害者的隊伍裡竟然是認真的,返回太空警署的剩餘四十多小時航程裡,蘇漸的日常就是跟其他人混熟,然後聽契約鬼轉播審訊進度。
研究員全部落網,被捕後口徑一緻地交代了罪行,除了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新生”的制作原理,幾乎沒有疑點。
白庭也是因為這個,在痊愈後第一次和蘇漸單獨談話。
一看那架勢蘇漸就知道不是正經的審訊,沒有文字記錄也不開記錄儀,最嚴肅的莫過于白庭,一言不發地拿來一段監控錄像讓蘇漸看。
“……研究所的監控?”蘇漸很困惑,“就給我看這個?”
光是普通監控哪夠,怎麼也得在旁邊配上能量場掃描圖,沒記錯的話總控室一直開着掃描功能,不過駕駛員經常偷懶,鬼魂一多就懶得關注動向,但蘇漸相信白庭是會追究到底的人,不可能放過。
隻有在能量場掃描圖上才能看到蘇漸進入研究所的全部經過,否則在普通監控中,他是在混亂結束之後才進入研究所。
白庭一言不發,一連給他看完了五段監控,直到蘇漸的身影出現在對接口。
他們倆一站一坐,蘇漸很奇怪地擡起頭:“大家都看見我從研究所裡出來,還需要監控嗎?”
可能是獨處環境帶來的錯覺,白庭很放松地倚靠在桌邊,兩條筆直的長腿微屈撐着地面,低垂下頭:“你确定要承認進過這艘商艦嗎?”
四目相對,複雜的信息和情緒在其中湧動,蘇漸很識趣地眨眨眼,沒回答。
白庭就繼續說:“專案組技術員對鬼魂的解釋被駁回了,也就是說你的絕大部分審訊口供都不會被認可。”
“根據你之前的行為,你将面臨宣傳迷信、破壞星網和諧、故意殺人、幹擾調查、直接或間接參與多起綁架案、直接或間接參與非法人體實驗等多項罪名指控。”
太空警署這可不止是駁回了對鬼魂的解釋,而是完全不認可鬼魂存在,描述差不多,但蘇漸的命運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像剛才那段監控,失去鬼魂之後簡直是群魔亂舞,舞完蘇漸淡定出場,在總控室對着空氣自言自語,最後把研究員統統打包丢到第五層。
全程沒有一個畫面可以用常理解釋,而蘇漸作為唯一一個在研究所裡自由活動并且仍然存活的人,他的身份和動機注定充滿矛盾,很難洗白。
數罪并罰,不知道得搭上幾條命才夠死刑。
蘇漸默默關上了圖鑒,虧他還顧及白庭需要證據,硬是抵抗住了升級的誘惑,隻是收錄鬼魂還沒有超度。
不過……
“為什麼要提醒我?”蘇漸勾起唇角,沒心沒肺地反問,“如果我的罪名全部落實,對你來說不是大功一件?”
上一次單獨審訊也是在休息室裡,隻不過機甲是臨時征用的,房間也是随便選的。而這一次,白庭倚靠在自己的辦公桌邊,距離近得能聞見他身上清爽的洗滌劑味道。
白庭好像根本沒聽出來他意有所指,揮手關掉個人終端上的監控視頻:“功勞背後如果不是真相,那就是在侮辱太空警署。”
說完他又很嘲諷地笑了一下:“拖延這麼久,這功勞也落不到我頭上。”
蘇漸眼睛亮了:“要換别的警察審我?”
白庭畢竟是專案組組長,調查功勞跑不掉,能被搶走的隻有從他身上入手,若是能問出推動案件進展的突破性證據,那也是大功一件。
白庭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不懂這有什麼好高興的,臉上好不容易豐富一點的表情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滾出去,帶上門。”
這條命令不是對蘇漸,而是他屁股底下坐着的萬向椅。白庭辦公室裡常備的客人專屬座椅,可以非常貼心地把客人送到門口。
蘇漸雙腳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噪音,非常不怕死地拽住白庭的手腕:“我哪鬥得過那些壞人,您可得為我做主!”
說是抓手腕,其實大部分力氣都使在袖子上了。從蘭可——也就是李艾媽媽血液中提取到的抗體效果很好,但不能修複已經潰爛的皮膚,所以蘇漸很注意不牽扯到白庭的傷口,被椅子帶遠之後就順勢扯住了袖子。
白庭為了省幾件制服,也為了換藥方便,這段時間都穿休閑服,最多在外面套一件制服外套。蘇漸這麼一扯,确實沒弄到傷口,但成功把圓領變成了斜肩,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
蘇漸瞳孔地震,迅速松了手,但為時已晚——金屬門和萬向椅同時接到命令,徐徐打開等待客人離開,幾個警察正好路過,漫不經心地往裡看了一眼。
這一眼真是不得了。
大約半小時前被請進去“友好交流”的蘇漸慌裡慌張地彈起來,大概是怕被滅口,長腿一邁,幾步沖到門外,路過沒路過的都被這動靜驚得看過來。
金屬門自動合攏,蘇漸瞪着眼和不小心撞破尴尬一幕的警察對視,半秒後集體假裝無事發生地扭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