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應答。

壞蛋似乎對糸師家很好奇，四處打轉着。

等我總算找到了開關，按開燈的一瞬間，壞蛋又變回了那個膽小鬼，立馬縮回我身邊。

我撲哧一笑。

身邊跟着個這樣的小家夥，讓我嚴肅都嚴肅不起來。

順着樓梯，我來到凜的房間門口。

又是房門緊閉，不過這次他沒有鎖門。

我敲敲門。

“小凜，你還好嗎？”

……

“不回答的話我就進來咯。”

門被推開。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擺放在櫃子上少年格外珍惜的玻璃獎杯被無情地摔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渣散落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就連那張被凜視為珍寶的相框也孤零零地躺在碎片中央。

凜蜷縮着身體，靠在牆角處。

“……凜？”

我不安地走進房間，拾起地上的相框。

相框裡是凜第一次和冴一起比賽時的照片，凜舉着獎杯，而冴的臉被一條巨大的裂痕劃開。

這張照片是我拍下的，照片上的兩個主角都沒有露出笑臉，但作為攝影師的我當時可是非常激動。

這是兩兄弟第一次一起站在賽場上。

冴對獎杯榮譽并不在意，但那個由玻璃制成的水晶獎杯讓我和凜高興了很久。

捧着相框，那個時候的喜悅現在被砸的四分五裂，心裡說不上滋味。

跟在我身邊的壞蛋察覺到了什麼，也不再四處東張西望，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待在我旁邊，盯着手裡的相片。

“有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嗎？”

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聲音肯定談不上溫和。

“冴難得才回來一次，你們不能好好談談嗎？”

“……我和那種人沒什麼好說的。”

凜聲音低沉沙啞。

他擡起頭，看着眼角下烏青的黑眼圈，我就知道他昨天一夜沒睡。

“你們昨天在球場上到底發生什麼了？回來一直鬧别扭，再任性也要有個度啊。”

我擺出長姐的姿态責怪道。

冴總是擺出事不關己的态度，凜又是這副病恹恹的樣子，兩個人怎麼樣都不打算好好溝通的樣子。

我真的有些生氣了。

“哥哥他……不踢前鋒了。”

凜的忽然開口讓我錯愕。

這件事我昨天已經知道了，然後呢？所以呢？就隻是這樣嗎？

呼之欲出的怒氣被打斷。

我不解地問道：“這怎麼了嗎？冴不是說要轉型去做中場……”

“不一樣！”

凜突然大吼起來。

“我絕不承認！”凜顫抖着身體：“如果不是前鋒的話，那還有什麼意義！”

“……”

突然暴起的凜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他的發難。

壞蛋被驚得躲在我背後。

“你先冷靜一下……”

我咽了咽口水，試圖緩和他突然暴躁的情緒：“中場也是很重要的位置呀，足球隊裡每個位置都很重要，又不是隻有前鋒才能進球。”

我語無倫次地想要說些什麼，可脫口而出的話卻不由自主地偏袒着冴。

“冴選擇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肯定是有意義的……”

意識到這些話可能會更加刺激到凜，我立馬閉上嘴，想要重新組織語言卻為時已晚。

凜臉色陰郁。

“說到底，”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星滿你又懂什麼呢？”

窒息般的壓抑感在少年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迸發而出，空氣安靜得像是被凍結了一般，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裡不可置信地重複着他的話。

……

我又懂什麼？

什麼叫做我又懂什麼？

凜不是沒有對别人生氣過，在學校如果被女生纏得厭煩了他會直接呵斥對方，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凜也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我的心慢慢下沉。

我當然不了解足球。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兩個的話我壓根不會去接觸它。

和他們相比，我肯定是不懂的。

可是我也是真的很想要幫到他們，所以我會悄悄關注足球新聞，他們的比賽隻要能去我一定會到現場加油，我也在不斷地磨練自己的廚藝，希望能給他們提供營養上的幫助……

什麼叫做我又懂什麼？

頓時，一股不被人理解的委屈感湧上心頭。

明明知道凜是更難受的那個，明明知道現在他的狀态非常不好，可我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貼在我背後的壞蛋吓壞了，失控般地在屋子裡亂飛。

我沒有心情去制止它，反正凜又看不見。

巨大的失落感像陰霾一樣籠罩着整個房間，水霧浸濕了眼眶。

虧我還一直以為我們是家人呢。

“不過隻是足球而已……”

有必要生那麼大的氣嗎？

我喃喃道。

“所以才說你什麼都不懂啊。”

凜表情猙獰，仿佛失去理智的野獸一樣。

“我們兄弟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冷酷的話語讓我恍然感覺自己身在冰窟，手裡的相框如同利刺痛皮膚，恍惚間仿若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将我和眼前的少年隔在兩方。

這絕不是我期望的。

我向前邁出一步，意圖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一直躲在身後的壞蛋像似察覺到了什麼，閃身擋在我的面前。

一股熟悉又令人不安的氣息在房間裡散開。

凜的眼睛裡高光逐漸淡去。

我眼睜睜地看着一顆蛋從凜的胸口裡浮現出。

模樣和我面前這顆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