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師冴是天才。
雖然很早就知道這一點,但幾年不見,再次目睹少年踢球的身影,這樣的想法又不由地從腦海裡冒出。
球場下的他隻是個面容姣好的少年,故作老陳的脾氣在平時裡人緣不算好,一到球場上他就是最亮眼的存在。
去了西班牙後,冴的技術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球在他的腳下像是長了眼睛一樣,靈巧精準地繞過前來攔截的對手。
他很擅長傳球,以往在比球場高的草坡,或者比賽的看台上觀看,都能以上帝的視角看到球的軌迹。而他的傳球,總會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被踢出。
這次冴“精心挑選”的位置靠近球門,無法看到全場的動向有點可惜,但從這個角度看冴的表現倒是比在場外看得更清楚,就仿佛少年正在朝着自己跑來一樣。
我猶豫着要不要把壞蛋從包裡放出來。
“不能給他們添亂哦,形象改造也絕對禁止。”
再三叮囑後,壞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我這才緩緩拉開拉鍊。
和設想中的一樣,壞蛋對人的興趣并不大于足球。到了國家隊,它沒有像電視裡的狂熱粉絲一樣追随人氣最高的糸師冴選手,也沒有去依附作為隊長奧利弗·愛空。
那孩子飛向的方向,是球場最前端的位置。
珊瑚色的少年先人一步到球門前等候傳球。愛空介紹過,這個和冴有些不對付的人似乎叫做閃堂。
我憑借着讀音,試着用手機在搜索引擎裡搜索這個名字,并在後面加入U20的标簽。
榜單的第一位是愛空,後面便是少年的全稱。
「閃堂秋人」。
網頁上放着的照片應該是在青訓隊時期的合影。稚嫩的臉龐上能看到那股少年感十足的沖勁兒,此時在場上的他也仍有這種感覺。
年紀輕輕的就能入選國家隊,想必實力一定不俗。
“不可能!不可能!”
壞蛋在閃堂的身邊來回晃悠,少年無所覺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啊……不是才說過不要去打擾他們的嘛。”
我郁悶地站了起來,朝球場走近,想把到處亂竄的壞蛋招回來。
許是初次見面的訓練,大家都沒有太認真。随着我一起身,球場上紛紛投來幾道視線。
正巧此時冴踢出一記長傳。
球在空中劃出道美麗的弧線,然後啪唧一聲落在草地上,在守着球門的閃堂面前咕噜咕噜滾了一圈。
無人接應。
場上的氣氛頓然僵住。這樣的失誤出現在國家隊十分不合時宜,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望着站在前場的王牌。
閃堂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他正欲起腳朝不遠處的足球一踢,身後倏地竄出個人影。
士道龍聖猛然出現在閃堂起腳的位置。
黑皮少年一個躍身将球奪下,一腳射門。
球進了,以大家都沒有期待的方式打入球門。壞蛋緊接着從閃堂的頭頂轉移,開始在士道的粉色發尖上跳來跳去,又跑到他的肩膀處繞了繞。
我眨了眨眼,剛剛的停頓仿佛是錯覺一般,下一瞬球場又恢複了喧嚣。
見壞蛋換個人黏,我暗籲一口氣。對方是士道龍聖的話我莫名就放下心來。
那樣超乎常理的人應該是不會被壞蛋的存在影響吧。
這樣的進球顯然不符合場上球員的預期。進球後他們便暫停了比賽,圍着冴一起展開商讨。
雖然看上去是冴在單方面的訓人就是了。
眼看沒發生什麼事,我又坐回原位。
人群會議開到一半,士道突然從裡面探出頭來,朝我眨了下眼睛,然後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
我有些迷惑,但還是回了個微笑。
接着,上一秒還在訓人的冴從隊伍裡走出來。
他從自己的運動背包裡翻出今天剛發的白色外套,抱着衣服一臉不悅地朝我走來。
“……怎麼了?”
我出聲詢問。
誰又得罪他了?
冴站到我面前,沉默了一會兒,視線被突然降落的織物遮蓋住。
少年身上隐隐的淡香順着布料撲面而來,仿佛整個人被他擁入懷中。
“小冴?”
我夷由地掀開頭頂的衣服。
目光落在站立身前的糸師冴身上。
作為球員,冴的确生得不俗。在小學的時候,就有許多女生送過情書給他。後來到他去西班牙的時候,據說他班裡的女生還聯合舉辦了歡送會。
明明此人壓根就沒在學校呆過幾天。
他的瞳仁是綠色的,有時像綠藻般蜉蝣不定,有時又如被冰封的翠玉一樣冷漠。
而現在,我正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着。
“是……有什麼事嗎?”
我有些不解地問道,目光偷摸着探向少年背後國家隊的位置。
上次在現場看他比賽,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足球也不是随時随刻都會進球,我偶爾會帶幾本書坐在草地上消磨時間,冴并不在意我在外面做些什麼,反正隻要在最後進球的時候及時叫好就行。
而剛剛那一球,似乎是被因為我這邊的插曲而打亂了節奏……不然,怎麼也想不出有什麼能讓U20的球員失誤的理由。
“啊。”冴将我掀起的衣角又拉了下來,視線再次被遮擋。
陽光穿過布料,隐隐約約能看到身前人的影子,卻無法在捕捉到更加确切的表情。
我聽見少年幽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外面太陽大,你拿着這個蓋着。”
“……”
胡說八道。
今天雖然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可冬天也才剛剛過去,距離酷夏還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要論太陽毒辣是萬萬談不上的。
冴将外套交給我後,便轉身離去。
過了一會,訓練的哨聲再次響起。我趁着沒人注意,悄悄掀開衣服。
壞蛋還在場上逗留,愛空再次組織起隊員進行進攻。而冴站在場中央,一絲不苟地執行着作為指揮官的指責。
望着少年那一副不爽的模樣,我後知後覺地擡手摸了摸臉頰。
不會吧?
他不會就因為被場上的衆人看了一眼,就跑來送外套了吧。
──
即使冴将我這個幹擾因素人為排除後,之後的訓練依舊進行的不順暢。
不知是性格不合還是技術上的差距,作為國家隊的前鋒,閃堂在場上表現得十分不盡人意。
而所有失敗或許可以歸咎于來自「藍色監獄」的這位不請自來的新成員,士道龍聖。每每有球傳來時,士道總會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現,搶斷射門機會。
對此,閃堂恨得牙癢癢,卻又全無辦法。
冴倒是對這樣的現狀沒什麼看法,仿佛早有預料。
直到訓練結束,二人還是沒有磨合好,倒是坐在場外圍觀的我收獲頗滿。
畢竟機會難得,能夠親眼在現場觀看到U20的和海外天才糸師冴的訓練全過程,這屬實罕見,我恨不得将每一秒都記錄下來。
場内不允許攝影,我便用筆在本子上将大緻的布局,策略靠着記憶畫個大概。一個下午,本子密密麻麻的竟也寫了大半。
歸納性地總結後,一個曾讓我不解的問題也得出了結論。
“所以,你才選擇了士道龍聖,而不是小凜啊。”
坐在走廊,我翻看着筆記本上标記的士道闖進禁區次數。士道的球風就如他放蕩不羁的外表一樣,充滿随機性和破壞欲的進攻讓閃堂頻頻吃癟。
并不是說國家隊不好,相反,閃堂秋人是一個很有經驗的球員。他知道在什麼時候該停下,什麼時候該追趕,什麼時候又該傳球。但也正因為這過于循規蹈矩的踢球習慣,導緻士道的每次出現都會将他的計劃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