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路邊出現了一排排的楓樹,火紅的樹葉像是層疊燃燒的紅雲,幾乎将視野都染成一片鮮紅,地上鋪了好幾層落葉,目之所及難得好風景,以及欣賞這片好風景的人類。
扶黎倚在一棵樹下,指尖凝出一朵黃色月季别在衣襟上,很快便有穿着長外套低着頭的男人快步走來,在距離扶黎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先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後視線落到他胸前别的那朵黃月季上,又迅速擡眼,也不問是誰就這麼開了口:“客人要的消息已經打聽到了。”
扶黎瞄他一眼,邊伸手進衣兜掏啊掏,最後掏出來一個收口的小布袋子。
“這是談好的報酬。”扶黎晃晃錢袋,頓時一陣沙沙響聲,裡面裝滿了錢币。
那人伸手接過,謹慎地拆開往裡驗了一下,這才露出一點笑模樣,客氣地說道:“雖然消息被瞞得嚴實,但我們還是從當地人口中打聽出來了,三天前确實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故意賣關子一樣,男人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然後瞄了瞄扶黎,可惜對方并沒有什麼特别的表示,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遺憾地移開視線,為自己有個不捧場的“觀衆”而可惜,但拿人錢财替人辦事,該說的還是得說:“這件事發生在帝都附近的六時村,六時村本身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從前也跟神神鬼鬼的事沾不上邊,相反算得上安靜祥和,村中百姓一直将帝都那邊的妖鬼事件當做故事來聽。”
“這次很不巧,事情發生在村子裡,起因是幾個樵夫結伴一起去山上砍柴,中途一位樵夫說是要去順便采些草藥就跟他們先行分開,傍晚下山大家才發現人遲遲沒有回來。村裡人等到晚飯時間都過了,人還是沒有蹤影,覺得不太對,便組織村中的青壯年準備上山尋人,結果剛到山腳就隐約看到有個人從山上下來,村民們以為是那位樵夫趕緊上前迎接,但是……。”
說到這裡男人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但到了近前他們才發現下來的是個年輕人,雖然看着有點眼熟卻根本不是村裡的人,村民們都以為是哪裡來的外地人,直到樵夫的老母親上前看了一眼,很快發現這年輕人和她兒子二十多歲時長得一模一樣。”
聽到這裡,扶黎眉頭皺了皺,若有所思:“時光在他身上倒流了,他在山上遇到了什麼?”
“一個女人。”男人答道:“樵夫說隻是隔得遠遠地見着了,那個女人向他問路,樵夫好心為她指了方向,那女人便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又詢問了他的住址,說之後一定會上門感謝。”
除此之外都和往常一樣,樵夫仔細想了好半天,并沒有遇到其它什麼奇怪的事情,連山路都和往常走的是一條。
扶黎再次确認:“光是知道名字,連騙取受害者同意都沒有?”
男人聳聳肩表示自己隻是個打聽消息的,其它一概不知。
他們并不敢随意觸碰未知神異事件,搞不好搭上自己的命得不償失,因此隻做些探聽消息的外圍工作,大概是看扶黎是個大主顧,便附贈了一點其它的小道消息:“聽說帝都的教會也在查這件事,大概是想找到樵夫‘返老還童’的秘密,大人物都怕死的很,誰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呢。”
扶黎對此不置可否,教會雖然插手此事,卻并不是傻子,返老還童如此無異于操縱時間之事簡直天方夜譚,便是神明也難辦,他們怎麼會真的相信。
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扶黎便揮揮手跟對方告别,然後順着原來的方向又走了回去。
一陣秋風刮過,吹起他鬓邊垂落的長發,露出一雙猶帶深思的紫色眼瞳。
其實這次扶黎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在地獄裡他有位朋友在那裡工作,前些時候地獄因管理不慎逃出來一隻惡鬼,雖然早早就在篩查中發現了,奈何有能力的獄卒都抽不出身來,因此隻能找外援,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他身上。
正巧扶黎最近閑得慌,見友人頭疼不已便答應下來,也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去小世界旅遊,不過答應是答應了,難辦的是要怎麼找到這隻惡鬼的藏身之處。
據鬼燈所說那隻出逃的惡鬼曾作為野神被供奉,鼎盛時期附近幾個村的人都信奉他,因此也頗有一番本領,但随着神明世的代落幕,依靠信仰的野神信徒迅速流失,如今能力已是十不存一,不甘心的惡鬼為此做出了許多有違天理的事,最後的結果很明顯,就是被發現此事的鬼燈追捕并投入獄中。
如今對方千方百計逃出來,又東躲西藏甚至逃入了小世界,如此計劃缜密,若說對方隻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逃過牢獄之災實在說不過去。
現世氣息繁雜、妖鬼衆多,反而是掩蓋行蹤的絕佳去處,随便找個人多的地界貓上一年兩年,等地獄那邊放松了再出來,小心些說不定躲幾十年都不定能被發現。
但對方反其道而行之,偏偏進了沒多大點的小世界,還運氣不好被地獄發現了,就算這樣對方也沒舍得換個地方。
如果說其中沒有鬼,怕是有腦子的都不會信。
而等到了這個小世界後,扶黎才确定了對方的真正目的——這是想要卷土重來,重新翻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