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姜甯所料，林書渝在孟黎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說一句解釋十句的情況下，終于聽清楚了他所犯之錯，并當場表演了一個笑容消失術。
“所以你是說，你明知道很危險，還是一意孤行地選擇了自學畫符并且沒有告訴我們任何人的打算，是嗎？”
林書渝總是盈滿笑意的眼睛被怒氣映襯得更加明亮，亮得孟黎心砰砰直跳，好像要被吸進這兩輪明月裡。
林書渝氣了半天，結果發現這人隻知道拿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頓時更加生氣了。
她惱怒伸手，将手粗暴地蓋在了孟黎臉上，
“不許看我！說話！”
孟黎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掃過林書渝的手心，擾得她加重了蓋臉力道。
輕微的窒息感讓停滞的腦子重新轉動，孟黎回想了一下她剛剛說的話語，眼睛瞬間睜大，
“我不是故意瞞你們！我隻是覺得我可以先試試，不論成沒成功都會和你們說的！我，我知道危險的，但我有問過有盛霖……”
“你難道忘記之前答應過我什麼嗎？說好不會再這樣将自己至于危險中，說好有偏執想法會告訴我的，我剛剛都問你了，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林書渝打斷道，連連質問的聲音因為劇烈波動的情緒而變得有些尖細，裡頭帶着難以抑制的顫音和後怕。
調查跳樓案時的幻境，她一直沒有忘記，哪怕她總玩笑說自己是天選之女，但林書渝知道，她就隻是個能瞧見精怪的普通女生。
她沒有變成虎軀一震就萬朝來拜的萬人迷主角，也沒有獲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金手指。
其實她一直很慶幸自己的小夥伴們有兩位是精怪，也慶幸這段時間以來遇到的都是阿墨這樣良善的精怪們。
可孟黎隻是個和她一樣的普通人類，甚至他本可以不用接觸這個瑰麗奇幻又危險萬分的世界，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精怪而擔憂，更不會落到像幻境裡那樣的可怖境地。
看着眼前乖乖埋在她手下的少年，林書渝的眼睛閃過一絲猶豫。
是不是隻要不跟她待在一起，孟黎就可以回到他原本平穩的生活……
“我沒有，課本裡明确寫了危險性不大而且我有畫符成功的經驗，我想如果成功了，哪怕以後我們真遇到危機時刻，我也能保護你，能跟龍崽他們一起将你圍起來，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孟黎仍舊慌張地解釋着，數學大神最引以為傲的邏輯已經混亂成一團。
他明明想好好解釋的，想慢慢說，想開些玩笑，逗笑他最在乎的朋友，他總是聰明的，總會有辦法驅散林書渝不高興的情緒。
可他的耳邊隻有冰淇淋店的嘈雜聲音，他的朋友們沒有任何人說話。
這讓他的解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隻剩下不安的呢喃。
孟黎有些緊張地覆上仍舊輕輕蓋在他臉上的那雙手，手掌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睜着，試圖以此确定他們都還在。
龍遷和姜甯安靜如雞地待在一旁，你推我，我推你了半天，愣是沒人敢上前勸和。
他們倒不是沒見過林書渝生氣，隻是以往她的怒火是對着别人的。
對朋友們，林書渝總是溫柔的，開朗的，像陽光又像雨水，輕柔包容住他們每一個人，笑容好像從來沒在她臉上消失過。
就算他們小分隊真的發生了争執，她眼睛裡也總是難過多餘憤怒。
所以，突然面對憤怒的林書渝，念叨了一路冰淇淋的龍遷不說話了，姜甯也收起了平時對着林書渝說不完的撒嬌。
兩隻習慣了灑脫坐姿的未成年精怪，老老實實端坐在位置上，眼神死死盯在桌布上，半點不往吵架的兩人那邊瞄。
阿墨倒是在孟黎坦白時發出過一聲尖銳爆鳴，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林書渝那抑揚頓挫到吓人的質問給吓得憋了回去。
他像個小手辦一樣小心縮在林書渝肩膀上，抱着自己的冊子不斷給姜甯他們使眼色。
姜甯有些心虛地垂下頭，隻抱着士易安，給他編了一個又一個麻花辮。
雖然她也才剛知道這件事沒多久，但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幫孟黎隐瞞了，尤其是剛剛林書渝隐約察覺時，他們都沒有選擇告知。
士易安聽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對情緒格外敏感，面對姿勢奇怪的林書渝兩人，他左右看了又看，兩隻爪爪緊緊攥在一起，嘴巴張張合合，卻不知道自己做點什麼才能緩和氣氛。
龍遷本來也想将安靜進行到底，但他注意到了林書渝眼底的猶豫。
他不清楚她在糾結什麼，隻是下意識覺得自己如果不再開口幫孟黎說點什麼，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其，其實，應該也沒那麼危險，我們有阿墨在呢，他可是，他，他是靈界管理者之一，又是掌管智慧的書靈一族，他厲害着呢，之前跳樓案，我們離兇手那麼近都沒事，對吧？”龍遷小心翼翼地看向林書渝，看着她微微凝滞的眼神，他繼續勸道，
“還有鴉弋和盛霖他們，阿黎肯定是問清楚了，覺得可以才嘗試的，他那麼謹慎的人……”
面對突然掃射過來的多雙充滿懷疑的眼睛，龍遷努力措辭，
“我，我是說他平時面面俱到，總是能多方面考慮，不軸的時候很謹慎，不可能傻乎乎地埋頭苦幹的，是吧？”
孟黎快速點頭，生怕林書渝不信，“我問過的，确定了那些基礎符紙就算畫錯也不會引發不好的事情，我才開始嘗試的，真的！”
林書渝動了動放在他臉上的手指，哪怕知道自己現在看不見孟黎專注的眼神，但她還是下意識撇開了頭。
然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同站在不遠處進退兩難許久的服務人員對上了視線。
那種好奇、驚訝、懷念、感慨等等複雜情緒揉搓在一起，最後彙成“年輕人就是不一樣”的眼神，讓林書渝被生氣擔憂所沖昏的頭腦冷靜了下來。
也就是說！
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捂着孟黎的臉那麼久！！
林書渝的臉頰瞬間通紅一片，腦海裡那些什麼精怪啊危險啊，什麼哪怕不舍也要遠離保護他啊，各種想法在這一刻全部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