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茹蘭離她最近尚且隻能保持一個擡手欲阻的動作，何況其他人，隻能眼睜睜看着楚清妍削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論修士還是凡人在這一點上都無異議。

楚清妍這是鐵了心要和楚家分離啊！

“我意已決，若是你覺得還不夠，身上的肉随你刮去。”

她把焱陽劍遞給楚三娘，焱陽劍在她的手上泛着紅光，楚三娘像是被劍光吓住了，紅色的劍光在她眼裡一閃而過，倉皇後退，可是她忘了身後就是台階，一下絆倒在地。

她仰望着這個女兒，卻隻能看見楚清妍光潔的下颌和散落在耳側的短發，看着短至耳際的發梢，終于反應過來什麼。

不倫不類，散盡天良！

她怎麼敢，怎麼敢！

楚三娘哆嗦着的手半天沒舉起來，衆人也像是反應過來，坐不住想要上前相勸，卻被楚清妍冷眸一掃，原本站起的身體矗立在原地。

震懾住想來勸解的弟子，楚清妍再次低頭看向楚三娘。

“至我入宗門起，每月給十顆靈石給到楚家，你可有問過一句我在宗門生活如何，靈石夠用否？”

楚三娘啞口無言，最後低頭喃喃了聲。

“你不是掌門義女嘛，誰敢找你麻煩……”

聞言她還沒露出什麼奇怪神色，一旁的弟子卻是神情奇怪，有些尴尬和别扭，魏茹蘭也是難堪地低下頭去。

楚清妍是掌門義女不假，但這是穿雲峰，加上那時師父态度不明和各種傳言四起，楚清妍剛來穿雲峰時過得甚至不如普通弟子，掌門那時也沒來穿雲峰，大家都覺得這個義女或許隻是掌門礙于情面許下的。

後來還是高昭來過一次，大發了一通火，楚清妍的處境才好了些，再加上她貌美，善解人意，弟子們才漸漸放下偏見。

所以提起這事，楚清妍還沒說什麼，一旁的弟子卻是不好意思低下頭去了，小聲為她反駁。

“其實她一開始過得并不好……”

不過也隻是喃喃了一句，就因羞愧不敢再發聲。

楚三娘怔怔看向說話的弟子，倉皇中下意識為自己辯解，“那我也不知道啊，你弟弟那時才九歲，他天天逃課，我，我……那有那麼多精力管你……”

她還想說什麼，被楚清妍打斷。

“上學堂這麼重要嗎?”

“重要啊，不讀書認字怎麼行……”最好像他爹樣當個舉人才好，可惜夢龍不是個讀書的料，無奈之下想着當個修士也不錯。

如果進入青禾宗的是夢龍就好了。

楚清妍輕笑。

“所以弟弟可以上學堂，我不能？”

“大家都這樣，一個女孩子上什麼學。”楚三娘皺着眉，說起話來理直氣壯，顯然不認為做錯了什麼，大家都這樣不是嗎？

“如果不供女子上學是自古規矩如此，那為什麼在修士要收我為弟子時，你不肯讓我随着修士修煉，而是把我毒打一頓，關在柴房裡三天三夜不給一滴水米？”

楚三娘眼神閃躲，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

不顧後面議論紛紛的弟子，楚清妍想起了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剛醒來渾身無力，身旁隻有紮人的柴木，沒有一點可以吃的東西。

眼見剛活過來，馬上就要被餓死，隻能推倒柴草，墊高從窗戶上爬了出去，那時天剛好在下雨，于是接着雨水喝了一點，這才恢複了一些力氣。

以至于後面楚清妍想到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天漆黑伴着陰風的雨天，和怎麼也喝不夠的雨水。

一直好奇當初的楚大丫犯了什麼錯，竟讓人活生生要了性命，到頭來卻原來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為楚三娘不想讓楚大丫被帶走，不想失去家裡一個勞動力，楚大丫走了，家裡那些細碎繁重的雜事又要落到她身上，她自然是不願的。

可楚大丫想修煉啊，她自小聽着母親，身邊的人說修煉有多好，當機會真正來臨時，不明白娘親為什麼不肯讓她去，于是她隻能用沒識過字，上過學的嘴笨拙地懇求母親。

楚三娘怒不可遏将她關進柴房，對于她的疑問和懇求解釋也無，就這樣把她關了三天。

僅僅是這樣，因為這樣，十歲的楚大丫死了，她一個異世靈魂來到了她的世界，接管了她的身體。

也是因為這件事，她對楚三娘一直親近不起來。

本來一開始想着既然占了人家身體，便為她的人生負責，照顧好楚大丫的娘和弟弟，但當她查出楚大丫的死因時，這件事變得複雜起來。

楚三娘是她娘沒錯，卻也是殺害‘她’的兇手。

前十年的養育之恩，和兇手這兩個身份重疊在一起，讓她為難不已。

楚三娘啊，楚三娘，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就是沒有一點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