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還真不是危言聳聽,義父今年一百五十歲,合體後期,按照合體期修士的平均壽命,至少還有一百年五十年好活。
而她現在不過築基,與凡人壽命沒太大差别,如果不繼續修煉,她和義父還真說不好誰送誰走。
大概是想到這個問題,不由輕笑,笑完才發現淩劍沒有說話,在他的沉默中,楚清妍敏銳感覺到一絲沉重。
“怎麼了?”
淩劍墨染的瞳孔像是沁了水,情緒慢慢浸染開,她卻看得不太分明,想看清楚些,那人已轉開頭。
“無事,”淩劍轉開眼,停了一會忽而道,“隻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修煉路上遇到越不過去的瓶頸,還望你不要氣餒,不是你的錯。”
是天道的錯。
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面對楚清妍疑惑的目光還是什麼都沒說,他知道隻要自己不說,她就不會多問。
果然她好奇的目光停留不過片刻就移了去,淩劍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何時他們竟有了這般奇怪的默契。
高華回來後,事情立刻得到了控制,那些甚嚣塵上的謠言也紛紛落下帷幕。
韓世昌在刑堂挨了淩霄鞭一百下遣送回家,除弟子名,她和楚家也再無瓜葛,一切都很圓滿,淩劍不明白她此刻還來楚家做什麼。
此刻距離楚清妍‘割肉還母’已過十天,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長久的悶熱空氣下終于迎來一絲絲涼意,像是馬上将會迎來一場大雨。
水汽一路向前,撞在紅漆窗柩上,很快紅漆表面生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楚清妍看着新刷的紅漆,光滑如新的瓦片,和房間裡擺放得格格不入的華美裝飾,目光微動。
毋庸置疑這些都是用她那八百靈石換來的,明明那些靈石足夠她在更遠處的縣城換一個大宅院,楚三娘卻依舊選擇留在這裡,怕不是還打着糾纏自己的主意。
雖然不喜這般糾纏不休,但如此倒是方便自己找到她的下落。
目光徹底沉寂下來,再看不見一絲光亮。
楚三娘,這可是你自找的。
房間裡的楚三娘像是也感知到了什麼,從嶄新的紅木桌前走到窗前,向窗外望了望,但楚清妍清楚,此刻沒有月亮,她便是看也看不到什麼。
果然楚三娘探頭探腦地看了窗外一圈,最後仰頭望了一眼,凝着眉,雙手一合将窗戶關上,遠遠地聽她嘟囔了句。
“怎麼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
飄渺的雨絲落在楚清妍的臉上,雙眼眯起,像是暗處被雨驚起的毒蛇,頃刻間身形變動,再一眨眼,已不見身影。
淩劍心下微動,不得不承認楚清妍的進步出乎他的意料。
欣慰的同時想到什麼,眉梢輕輕擰起。
不,還不夠,她還要再強一點才行。
不知道淩劍多變心思的楚清妍此刻正站在楚三娘面前,焱陽劍倒映出眼底的殺意讓原本想迎上來的楚三娘止步在原地。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上露出驚慌。
楚三娘的心劇烈的跳動着,看着面前淩厲氣息如同從戰場死屍裡爬出的楚清妍,一身煞氣讓她不自覺心顫。
“清,清妍……”
聽着她驚顫地喊出自己名字,楚清妍勾出一抹笑。
“娘。”
聽到楚清妍喊‘娘’,楚三娘緊繃的身子放下來一點,笑着問她怎麼這麼晚過來,隻是這笑容多少有點不自然。
沒理會楚三娘試探明顯的神情,楚清妍自顧自地坐下,用溫婉的語氣說出此行目的。
“不過多年前欠了恩情,每每憶起總覺不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還是早點還清好。”
聽她說什麼恩情,楚三娘目露喜色,一個越步走到她面前。
“我的兒,你終于想明白了,娘就說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先前那些惹我生氣的話我也不計較了,隻要好好道個歉……”
楚三娘笑意滿滿,甚至眼角隐約還能看到一點晶瑩,似乎為女兒的知錯能改感到欣慰而滿足。
道歉?
聽到這兩個字的楚清妍眉頭忍不住一挑,喃喃低語了一句什麼。
恰巧此時風将窗戶拍得砰砰作響,蓋住了她的話,楚三娘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楚清妍看着她,那張和她年輕時相似地七八分的臉此刻笑靥如花,幹淨如百合,眼底的惡意卻恍若從閻羅殿裡跑出的惡鬼,唇瓣張合間是地獄的低語。
“可我不是來道歉的,娘親~”
“我是來索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