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陸怡終于打破了沉默,率先開口。
她不解地問:“那他們卻為何要追殺那持黑色匕首的人?他們不該是同夥嗎?”
唐羨魚心想,蘇冉的身份若是讓陸怡知道,對方便會知曉廖弘假死之事,此事牽涉太多,她曾答應過穆懷瑾,不會讓陸怡卷進去。
因此她隻搖了搖頭,道:“這倒未必。攻山之人與來襲之人身上均有黑氣,隻能證明他們修習了同一門邪術,彼此之間有聯系,卻不代表他們立場相同。”
“或許是他們之間起了内讧……”她沉思半晌,複又開口:“如阿怡所說,這人當日殺了廖師兄後,便假死遁走,那麼今日的這場追殺,也可能是殺人滅口,便是為了掩蓋當年的血案真相。”
陸怡明白了,今日這群人為滅口而來,卻被故意引到了雲溪宗範圍内,反而讓雲溪宗得到了線索。
隻是那人離開前,卻對唐羨魚說自己已經履約?他們此前認識嗎?
見陸怡苦苦思索,唐羨魚溫聲勸道:“這群人身份成謎,如今線索太少,實在無法下結論,還需從長計議。阿怡莫要煩惱,我答應你,定将此事調查個水落石出。”
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再加上今日唐羨魚救了自己姓名,陸怡已十分信任對方,見她這樣承諾,便也不再多想。
沉默了半天的穆懷瑾終于開口:“我明日便下山前往桐城,追尋魔修蹤迹。”
陸怡追查之心亦十分急迫,聽聞此言,也欲随穆懷瑾同行,卻被穆懷瑾無情拒絕:“阿怡境界太低,帶着你束手束腳。”
唐羨魚不由腹诽:少宗主我勸你做個人。
不過她也明白,穆懷瑾是不願陸怡與此事牽涉過深,這才一口回絕。她便也出言幫忙勸阻,将陸怡攔了下來。
陸怡雖不甘心,卻也知自己境界低微,貿然前行拖了師兄後腿反倒不好,也隻好作罷。
于是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穆懷瑾次日獨自下山,前往桐城探查。
商議已畢,陸怡準備起身告辭,招呼唐羨魚一同回去,唐羨魚卻稱自己還有事托穆懷瑾去辦,讓陸怡先行回去。
陸怡來回看着兩人,一副懂了的表情,笑道:“師兄,你送我出去吧!”
穆懷瑾有些不解,這師妹平時一向說來就來、說走便走,從沒讓自己送過,今日是怎麼了?
不過他心裡一向關懷這位師妹,便也曾未多言,隻起身将陸怡送至院外。
陸怡在院門口與穆懷瑾告别,突然調皮地問他:“師兄,你覺得羨魚是個怎樣的人?”
唐羨魚是個怎樣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穆懷瑾與唐羨魚并肩作戰過,還彼此交換了許多秘密,也越來越熟悉對方。
他知道唐羨魚被叔父所脅迫,卻仍努力求生,在絕境裡尋找機會進行反擊,他欣賞這種不服輸的美。
他眼看着唐羨魚主理宗門事務,帶領弟子專心修煉,克服了一個又一個困難,将雲溪宗扶上正軌,他感激她的付出。
即便對方在雲溪宗中聲望日隆,身受弟子愛戴,甚至超過了自己,他也樂見其成,甚至還會默默相助。
穆懷瑾發現,自己對唐羨魚好像多了那麼一點關注,有了一點盟友之外的感覺。
他雖沒仔細想過這感覺是什麼,但他知道這感覺不壞。
可越接觸他卻越覺得疑惑,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唐羨魚并不屬于雲溪宗,她與衆人之間仿佛一直隔着層什麼。
她雖然言笑晏晏、盡職盡責,但好像隻是把雲溪宗當成一個暫時的栖身之所,從未真正交付過真心。
這人像是把自己圈了起來,豎了一道很高的牆,頑固地把其他人擋在外面,保持着她認為“同門”、“盟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從不允許人逾矩一步。
因此那日在唐羨魚理直氣壯說出,對雲溪宗僅僅是“責任”的時候,他才會拂袖而去。
總而言之,他破防了。
但就在剛剛,唐羨魚破境之時所說的一番話,她對自己道心的領悟,讓他突然感覺到,那層一直擋在她和雲溪宗之間的隔閡,不見了。
在弟子們的舍命相護下,唐羨魚今夜終于主動走出了那道牆,真正融入了雲溪宗。
穆懷瑾這次是發自内心、真真正正地笑了。
那笑意深入眼底,讓平時冷漠内斂的穆懷瑾仿佛變了個人。
他說:“唐羨魚是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