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一日,李明玙已然大好,他正手持一本遊記坐在臨街閣樓邊閱讀,腿上搭着小被子,姬雲绮興沖沖地跑到他身邊:“哥哥,城東新開了一家菜色獨特的酒樓,我托文莺好不容易訂到了位置,陪我一起去嘗嘗呀。”
聞言他的目光離開遊記,擡眸望向一臉滿是期待的她,莞爾一笑:“好的,你這幾日悶壞了吧。”
見他如此爽快便答應,姬雲绮頓時眉開眼笑,忙轉身下樓,還不忘否認:“才沒有呢,我去給你拿披風,哥哥你先讓杜平去備車吧。”
腳步匆匆來到府門外的姬雲绮一眼便瞧見門外兩位不速之客,心裡又是一陣納悶,怎的總有人來壞我好事!
她一邊仔細給李明玙披上披風,一邊睇了一眼六皇子:“你怎的來了。”
小六似乎也覺得來得不是時候,撓了撓頭:“我害得二哥病重,本想來瞧瞧他可安好來着,你們要出門嗎?”
人家兄弟如手如足,她不好趕人,便要不做聲,隻盯着李明玙。
但李明玙這人總是好心不願讓人難堪,便邀請小六一起:“我們正要去城東的鮮味齋用飯,小六和大哥可要一起?”
說完不動神色地給姬雲绮遞了個歉意眼神,擾她好事了,可這位年幼的弟弟總愛粘他,也不好寒了他的心。
姬雲绮這才注意到大皇子也來了,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下,這位大皇子李明弈年幼失母,與胞妹三公主李清芙一同養在皇後的鳳儀宮,從前他與李明玙倒是關系較為親近,她想,與血緣兄弟親近,許是對他也有好處。
*
正午的鮮味齋門前熙熙攘攘,許多人都擠在門口觀望着今日上架的菜牌,菜牌上甚至貼心地畫出了菜品的畫像。
姬雲绮打量着這家酒樓,出乎意料地修繕得雅緻,無甚花花綠綠的裝飾,擺設卻讓人很是舒适。
姬雲绮他們幾人走到雅間,同樣雅緻的擺設,甚至有些如身在自家的錯覺,讓客人如在自己家中用飯一樣自在。
小六興奮地湊到窗邊俯視着街道,結果瞧見了糖葫蘆,央着大皇子帶他下去買了。
姬雲绮坐在椅子上正瞧着文莺給他們定的菜單,欣喜道:“文莺果然靠譜,哥哥你瞧,我說我們喜甜口,她便選了松鼠鳜魚,糖醋裡脊,蟹黃炒面,還有一些解膩的清淡小菜,但這個沙拉是什麼東西。”
她這一問,李明玙也感到好奇,湊過去瞧,結果面面相觑。
兩人讨論猜測了半響便聽見小六他們回來的腳步聲,結果他們出去兩個人回來三個人。
那個自來熟的五皇子李明悅:“好巧呀,雲绮。”
姬雲绮極為無語,他們都約好了來壞她好事的嗎?愣是給湊成了一大桌人。
她納悶得轉頭督向門口不想見到他們,結果瞧見了一位姑娘在不遠處悄悄地偷看這邊,遂不及防與姬雲绮對視了一眼,便匆匆逃跑了,把姬雲绮弄得一頭霧水。
她回過神便往李明玙身邊移過去點,給第三人騰出點位置,結果發現李明玙放在腿上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揪住衣衫。
姬雲绮一愣,擡眸便見他緊抿着唇,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他情緒有異,她擡頭環視了一圈,方才大皇子和小六在時他一切如常,甚至稱得上高興,那麼就是新來的這位胞弟五皇子了。
她突然想起上回五皇子纏着她跟着去了李明玙那,他似乎也是興緻平平。
姬雲绮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她在沉思着他們兩兄弟明明該是情同手足,可關系卻還不如小六來得親近。
“雲绮怎的不說話,說起來你這陣子怎的都不見人?我去你府上找過你,但你二哥都說你出去了。”
正在沉思的姬雲绮被李明悅地聲音召回思緒,不甚認真答道:“是啊,這不是要重新熟悉京城嗎?”
姬雲绮思緒被打斷便暫時不打算再想這些事,這才擡頭,結果發現這一大桌子菜怎麼都快清盤了,都是為李明玙準備的菜,結果他本人沒吃多少,大部分好的都進了李明悅肚子,李明玙挑出來最可口的魚腹肉還放進了她的碗裡。
姬雲绮:......
明明将要出門時滿懷期待的,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總被打亂計劃,真讨厭死了,她心裡頓時來了氣,不想再繼續呆了。
偏李明悅還在引她說話:“你怎的與他們一起來都不叫我?我們好歹也是青梅竹馬,你這可不夠義氣。”
姬雲绮心裡有氣,便臉上不再笑嘻嘻,淡淡道:“是啊,我本是隻約了二皇子的。”
李明悅聽着便順勢打量起坐在對面的兄長李明玙,隻見兄長正把沙拉裡的甜果肉舀到姬雲绮的碗裡,這般親近程度,勝過在座所有兄弟。
他心裡湧出一股道不明的情緒,似是姬雲绮該是對他更親近才對,這京城裡的少女哪個不對他有着愛慕之心,他無論走到哪都能聚集衆少女的目光,哪見過姬雲绮這般對他冷冷淡淡的。
他便将話題轉到兄長身上:“兄長回京這些日子也極少出門,連母後宮裡都甚少去,原是都與雲绮叙舊了嗎?如今宮裡清靜,我時常去宮裡都見母後無甚趣事。”
姬雲绮一聽這話頓時微蹙着眉,他什麼意思,拐着彎想說兄長為美色而不孝嗎?
這話讓李明玙也擡頭淡淡看着他:“母後最是喜歡你,何須我去。”
李明玙這話倒是讓姬雲绮愣住了,在回想近些日子的相處談話,他似乎不甚喜歡入宮,金先生說的郁結,難不成與宮裡有關?
然後便聽李明悅接話:“話不是如此說,為人子女,當以孝為先,兄長,你從前可是名震京城的才子,聖賢之書讀得那般多,你當知道才對。”
這是明着指責自己兄長了,這話連一旁的大皇子都聽愣了,若不是去做了質子,李明玙如今早已是風光無限的太子,怎會如此無人問津,他為國之大義去受苦十年,就算他無甚興緻不愛進宮,五皇子作為胞弟也不該如此針對兄長,連小六都知道體恤皇兄,他怎的就不會。
姬雲绮猛地擡眸冷冷睇着李明悅:“五皇子如今怕是才華了得啊,都能教育起兄長了。”
大皇子瞧着李明玙面色發白,忙叫住李明悅:“五弟。”
随後大皇子想起什麼似的,提醒他道:“方才我瞧見安國公府那位庶女了,她是來找你的吧?”
李明悅經他提醒才想起忘了這事,便起身告辭:“我先告辭了,雲绮下回可不能如此不仗義了,遲些我邀你去領略一番京城如今的趣事。”
姬雲绮不作答,依舊淡淡瞧着他,心裡想罵他趕緊滾,讨人嫌的家夥,然後轉頭去觀摩李明玙,他此時臉色發白,緊抿着唇,低着頭盯着膝上的手。
方才提到當年的事,他定是有很是介懷的事,他這陣子好不容易變好的心緒似乎又消失了。
姬雲绮心中悶煩,期待了幾日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便也不願多留,淡淡道了句:“你們自便吧。”
然後把李明玙扶起來往外走,此時她才發現他的手似乎有些發顫,心中不禁有些發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