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太太喝着茶,眼神微微有些迷離,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半晌,感慨道:“這日子真是如流水一般,我老了,孩子們倒是長得快,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說完停了一下,看着蔣安沅又繼續道:“看着沅丫頭的模樣,不禁想起了茹韻。”
蔣安沅有些驚訝,她好久都沒有聽到有人叫娘親的名字了。
曹氏也不知蔣老太太今日為何會提起她那個短命的嫂嫂來,不過還是溫和地說道:“咱們沅姐兒和嫂嫂還真有幾分相似。”
蔣安沅的娘親杜茹韻本身就是極好看的溫婉美人,蔣安沅也繼承了她娘親溫柔的氣質,特别是那雙清澈的水眸。
忽而又聽得堂上蔣老太太沉穩的聲音,“既然沅丫頭回來了,我想着,她娘親的奁産就交由她打理吧!”
蔣老太太的語氣中帶着一些威嚴,不容得議論!
此話一出,蔣安沅和曹氏皆是一驚,紛紛看向堂上的蔣老太太。
确切說來,蔣安沅是喜大于驚的。原本以為這麼久過去了,祖母都不曾表态,想來祖母就是回絕了她,沒想到今日竟當着曹氏的面說清此事,蔣安沅真是欣喜過望。
曹氏聽後驚得愣住了神,心道:
“今日來請安,老太太留着她說是等沅丫頭來有話要說,隻當是說些無關緊要的教誨,沒成想竟然說這事,怪不得前頭提起杜茹韻來,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要是真的讓蔣安沅這個丫頭把那嫁妝接過去,萬一真被她看出點什麼來,那……”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蔣安沅如今不過是個小姑娘,身邊又沒個什麼人,她又能掀起多大的浪來,就算她真發現點什麼,到時候自己死不認賬,她又能如何。
“老二媳婦?”蔣老太太看曹氏半天沒反應,對着她又喊了一聲。
曹氏随即笑着說道:“哦,我當是什麼事呢!本來我也是替着母親管理嫂嫂的那些個私産,如今沅姐兒回來了,管自個兒娘親的産業也本是應該,我今日回去就把移交的東西準備齊全,改日便給沅姐兒送過去。”
說完又走到蔣安沅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說道:“要是有什麼問題呀,沅姐兒可要及時同二叔母說,可别讓人說了嘴,說我這個二叔母貪圖銀錢。”
蔣安沅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痛快,随即笑道:“二叔母這是說的什麼話,您平日裡把咱們家打理得井井有條本就辛苦,又要抽空管理我娘親的奁産,我謝二叔母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讓人說二叔母的閑話呢!”
曹氏握了握蔣安沅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安沅啊,管理那些個産業也不是什麼易事,且讓人忙呢!我瞧着你現在又小,身邊也沒個有經驗的丫頭,二叔母給你挑兩個善于看賬經營的丫鬟,也好幫你打打下手。”
蔣安沅聞言隻是笑笑,一時沒有答話。
還以為曹氏轉了性,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沒成想心裡是另有盤算。
正當她還在想什麼理由回絕時,卻聽老太太說道:“老二媳婦,你自己内裡外裡的也忙,從你那兒抽人給沅丫頭怕是不妥。我看這樣,讓霜序到沅丫頭院兒裡,再有盤賬的時候撥幾個府裡的賬房先生,也就夠了。”
聽蔣老太太這麼一說,蔣安沅眸光一亮,眉頭也舒展開來,立馬起身朝堂上作揖:“謝祖母!”
曹氏在一旁有些尴尬,不過很快便笑着說道:“母親身邊的霜序也是個能幹的,左右不過是媳婦怕沅姐兒沒經驗,到時候真管起來忙不過來罷了,有母親身邊的人在沅姐兒在身邊,想來是沒什麼差錯。”
蔣安沅接着話:“二叔母說得是,有祖母身邊的人在我身側幫襯着自是要省心些,安沅謝過祖母,謝過二叔母。”
曹氏又拉着蔣安沅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
一屋子的人寒暄了幾句後,曹氏便回西院了,屋内就剩下老太太和蔣安沅祖孫倆。
蔣安沅望着堂上的祖母,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許多印記,額頭上早已布滿皺紋,發絲也已經斑白,但那雙眼眸卻依舊清澈明亮。
蔣老太太原也是書香門第家的女兒,當年嫁給還是秀才的蔣老爺子,确是屬于低嫁了。蔣老爺子故去後,又辛苦養活兩個兒子,如今兩兄弟也是不負所望,老太太也算是功成身退。
可是蔣安沅知道,祖母如今還是為這一家子人操心着。
蔣安沅走上前,坐在祖母身旁,拉着她的手說道:“祖母,我又讓您操心了。”
王老太太輕輕拍了拍蔣安沅的手,柔聲道:“你們這些孩子啊,就像是未脫線的風筝,哪有不讓人牽挂的。隻是我這老婆子老了,也沒得幾年可操心的了!”
蔣安沅連“呸”了三下,“祖母身體康健,且得再活個百十來年呢!”
蔣老太太輕輕戳了下蔣安沅的額頭,笑道:“哈哈,你個小猢狲,再活個百十來年,老婆子我不成了老妖怪了麼!”
旁邊的劉媽媽見祖孫倆溫馨的場面,也打趣道:“二姑娘是小猢狲,老太太不就是老猢狲了。我看倆位呀,都是福澤深厚之人,沒個百十來年的,閻王爺可不收!”
蔣老太太佯裝怒道:“你個老東西,倒編排起我們祖孫倆來了!”
“劉媽媽說得對,咱們啊,且有得活呢!”蔣安沅笑着笑着,眼神卻暗淡下來。
“且有得活呢!“她又在心裡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