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陸九昭按着約好的日子到蔣府來授課了,不過不是翠園,而是在墨齋,蔣安衡平日裡念書的地方。
蔣安沅一來便看到蔣安衡和石安在書案上勾勾畫畫,于是也走上前看了起來。
“先生這是在教安衡什麼?”蔣安沅看着紙上畫的小人不禁發問道。
“派兵布陣!”陸九昭的嗓音清亮簡潔。
“派兵布陣?”蔣安沅擡眸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陸九昭唇邊噙着笑,似得意:“不錯!二姑娘可能不知,大家平日裡蹴鞠玩樂不覺得,但對于專業的球隊來說,賽場上變幻莫測,若沒有應對之策,那便赢不了。”
蔣安沅聽完,點了點頭,又看着書案上的兵書,問道:“所以要看這些兵書?”
“不錯!”陸九昭環手而立,俨然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漢書》有雲,兵家分為四派:兵權謀家、兵形勢家、兵陰陽家、兵技巧家。而《蹴鞠二十五篇》則屬兵技巧類。”
“當然,隻有蹴鞠的本領和技能是遠遠不夠的,要想在賽場上做到随機應變,還要有腦子。”陸九昭見蔣安沅聽得認真,又接着說了起來,“所謂兵者,詭道也。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方能緻勝。”
蔣安沅本以為這個石安隻是蹴鞠了得,沒想到他卻懂得這麼多,頓時眼中生起了欽佩之色。
“先生真是博學多才,安沅受教了!”蔣安沅随後向他行了禮,“安衡能有先生教導,是他的榮幸。”
陸九昭沒想到她會向他行禮,着實吓了一跳,不過見她如此,欣喜之餘倒有些難為情。
“說我博學多才的,你倒是第一個。”陸九昭露出一絲苦笑,說來也慚愧,連他親娘都沒這麼誇過他。
“我早就知道先生是個能人!”蔣安衡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三人皆是一笑。
再說蔣武在鋪子上當起了副管事,但他就是個坑蒙拐騙的小潑皮,哪裡像個正經做事的人。
他想着自己跟蔣家的關系,才到那兒的第一天就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樣,耀武揚威,顯弄自己的體面。鋪子上的管事見他嚣張跋扈,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隻得任氣吞聲,但卻把他所作所為都報給了蔣安沅。
蔣武在鋪子上呆着覺得無聊至極,所以便在京城裡逛了起來,走着走着就走進了賭坊,但奈何手氣不佳,眼見身上的錢都輸沒了,便耍起了脾氣,說莊家出老千,賭坊裡的人見慣了這種鬧事的,直接把人架着扔了出去。
蔣武隻得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來,直接回了蔣府,和從墨齋回來的蔣安衡打了個照面,蔣武心中正不痛快呢,于是拉着蔣安衡玩起了牌。
俗話說:“從來玩物多喪志”。一但食髓知味,便不知節制,很多大人尚且如此,何況蔣安衡一個孩子。
錢媽媽看在眼裡,多次勸戒無果,于是就如實說給了蔣安沅。
蔣安沅一聽,當即就要去遠溪居看看。還沒等走進屋蔣安沅就聽到擲骰子的聲音,進屋一看,果不其然,二人正在賭玩。
蔣安沅幾日前便知蔣武這厮沒怎麼在鋪子上做活,隻當他是到别處遊手好閑去了,沒成想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禍害人。
見蔣安沅突然出現,二人有些心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站了起來。
蔣武讪讪道:“二妹妹怎麼來了?我、我看安衡弟弟得空,就陪着他玩玩兒。”
蔣安沅掃了眼桌上,除了賭具,還有些銀票,心中已是怒火中燒,可臉上卻是帶着淡淡的笑,問道:“武二哥今日怎麼沒去鋪子,可是有人給你使絆子了?若是底下的人不聽話,你盡管處置他們便是,定不能讓這些惡仆欺了主!”
蔣武一愣,這蔣安沅竟沒罵他還在維護他,頓時心中欣喜,之前的心虛一掃而光,随即說道:“妹妹放心,我一定好生看管那些人。”
“蔣武哥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蔣安沅莞爾一笑,“哦,對了,武二哥後日可有空?”
蔣武疑狐:“妹妹可是有事要哥哥去辦?”
“哦,是這麼回事。”蔣安沅聲音輕柔,“之前老太太讓我有什麼宴會的都叫上哥哥嗎?這不巧了,後日就有個品茶會,去的都是些世家小姐,我想着老太太都這麼囑托我了,妹妹我哪有不帶哥哥去的道理!”
蔣武聽後更是歡喜:“此話當真?”
“武二哥是自家人,安沅坑誰也不會坑了哥哥去!”蔣安沅回道。
“即如此那就麻煩妹妹了!”蔣武早已是笑得合不攏嘴,“到時可要妹妹幫忙引見引見。若是、若是哥哥我能成就一番姻緣,大喜之日定要多敬妹妹幾杯。”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蔣安沅臉上帶着笑,卻在話尾加重了語氣,像是道賀,也像是警告。
可蔣武那厮正高興着呢,哪裡聽得出蔣安沅話中的意味,走的時候還裝模作樣的向蔣安沅行了禮,蔣安沅也是笑着回禮。
可就在他轉身時,蔣安沅的笑意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漠然的臉,清眸中透着淩厲,直直着盯着蔣武離去的背影,如同盯着獵物一般,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