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二十一年八月,融國國主融景宗病逝,年僅十一歲的長子即位。
一直以收複幽雲十六洲為平生之志的崇文帝認為,融國新喪,而少主年幼,其朝堂内外時局定然動蕩,這正是北上的大好時機,于是決定禦駕親征。
崇文帝的這一想法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大多數的朝臣覺得,就算是融國新喪,但融國太後有勇有謀,況且其國力也正處在上升期,近年來兩國多有摩擦,大夏防守尚可,但北伐怕是有心無力。
但崇文帝卻不以為然,他覺得上回能夠滅北桑,這次也可一舉拿下融國,收複幽雲十六洲指日可待。于是不顧這些朝臣的反對,決定調集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北上伐融。
北伐之初,三軍持重緩行,穩步行進,一路捷報頻傳,崇文帝大喜,從鎮州前往南城以北,與陸公所在的中路軍會和,親自督諸路軍進攻。
但就在形勢一片大好之際,作為主力軍的東路軍卻被北融軍截斷了糧道,被迫退至泷州就糧。
知道這一消息的崇文帝傳令,讓東路軍養兵蓄銳。但東路軍副帥張軍是個好大喜功之人,知道中、西兩路軍連戰連捷,便想再奪回汀州掙回功績,于是連同東路軍諸将一同秉明主帥劉林,劉林經不住慫恿,于是率東路軍再攻汀州。
但在進軍的路上遭遇了融國軍隊的襲擊,到了汀州已是精疲力竭,又聽聞融軍主力南下救援,遂棄城而去。
然而北融軍騎兵一路追擊,一路追到了溪水關,東路軍大敗,軍中精銳也所剩無已。
東線失守,三路圍合幽州的計劃已然落空,遼軍又趁勝追擊,大夏軍隊死傷過半,崇文帝命三路軍一路南退,但北融軍又豈會罷休,一路騎行追擊。
不幸的是,一路上陸公為了救崇文帝受了重傷,而崇文帝也未能幸免受了傷,不過好在衆将領護脫離了遼軍的追擊,回到了大夏境内。
但陸九昭所在的西路軍就沒這麼幸運了。
東路軍潰敗後,西路軍負責斷後。但監軍和主帥二人心懷鬼胎,讓身為副帥的陸九昭率軍攻打融軍追擊的部隊。
陸九昭起初并不理會,可二人竟拿身份威脅,軍令如山,若是不聽,便上報他要謀反,陸九昭隻好妥協,和他們商議後決定,由他領兵前去引誘遼軍到左家谷,剩下的軍馬分左、右翼伏擊。
陸九昭領着兩萬兵馬于遼軍正面交鋒,但雙方兵力差距太大,饒是陸九昭這個常勝将軍也沒辦法,隻得按原計劃将融軍引到左家谷。
陸九昭策馬率隊進了谷口,眺望着山谷兩翼和正前方,哪裡看得到一個援軍的身影。
“這兩個王八蛋!”
望着眼前空無一人的山谷,陸九昭心中又恨又惱。
北融軍馬嘶人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同驚濤駭浪般破碎了山谷的甯靜,陸九昭緊握着手中的銀槍,槍尖的長纓還滴着血,隻是不知是誰的。
“那兩個王八羔子,竟然把咱們賣了”張五望着追來的北融軍,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也要跟他們拼了!”
“死什麼死!”陸九昭心知現在不是硬碰硬的時候,“傳下去,全軍退到岱州。”
北融軍也不傻,一路乘勝南下,直至應湄關前,并截斷了糧道,岱州俨然成了一坐孤城。
五更的鼓聲響起,文德殿内的文武百官早已站列整齊,等待監國的三皇子周景赫臨朝。
北伐大敗、天子受傷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到京都,衆朝臣無不憂心,不過心中卻是各有打算,暗流湧動。
周景赫穿着朝服走上了大殿,衆臣皆噤了聲。他好像是習慣了一般,徑直走到了寶坐旁邊的椅子上。
内監宣喊過後,黃相第一個站出來尋問天子的情況。
“黃相放心,父皇雖在昏迷之中,但軍醫來報,不日便會醒來。”周景赫不緊不慢地說着。
這話在衆臣掀起了一陣低語。
既然是“不日便會醒來。”,那就是還沒有醒,人生老病死就是一瞬的事,太子之位又懸而未定,要是崇文帝有個什麼不測,那這大夏的寶座又該是誰來坐?
“臣有奏!”
一聲清亮的男聲傳來,大殿之上又恢複了安靜。
“準奏!”
一個武官出班說道:“西路軍現在皆困于岱州,但仍死守應湄關。現聖上又昏迷不醒,還請三殿下馳援兵馬糧草于岱州。”
還未等周景赫開口,一些朝臣也跟着出列,請求馳援西路軍。
“我何嘗不是和大家一樣擔心着父皇、擔心着前線的情況。”周景赫似有些為難,“但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此次北伐慘敗,大軍到現在還未抵京師,哪有兵力再去馳援。”說完,周景赫垂下眼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衆臣聽言,想到戰敗的情形也是不由得默然歎息。
任誰也沒想到,浩浩蕩蕩的三十萬精軍出戰北伐竟落得個馬死人逃的下場。
“殿下,就算現在出不了兵,但是也不是什麼也做不了。”淩子卿站了出來,躬身行禮,“微臣懇請三殿下發令押運糧草前往岱州,待聖上醒來再議援軍一事。”
周景赫上下打量了淩子卿,沒有說話,隻是朝殿中一位兵部官員使了個眼神。
那人會意,便道:“北融截斷了糧道,現在往岱州運糧,怕是隻會狼入虎口,得不償失啊!”
“是啊,現在北融勢頭正猛,我們如果運的糧食再被他們劫去,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禦史中丞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