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宿舍那麼多人一起住不擠嗎？給你買了房子一個人住多寬敞，還有阿姨照顧着，生活也方便點。”

“最近事情多要跑來跑去，住宿舍方便。”

“行了，我和你爸爸一起來的，你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

韓景該忙的也忙完了，其實手上也沒什麼事，但他還是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回去。剛開門，一個長頭發大胡子老頭就跑上來将他抱住。

是他的爸爸，在國畫界德高望重的大師韓九州先生，不過在家裡這小老頭也不太正經。

韓九州生得高大健壯，留着一頭長發，頭發永遠蓬松着，遠遠看着像一頭健碩的獅子。老頭撲到他身上，真的就像一頭大獅子向他撲來，還好韓景已經習慣，不然怕是要被他直接撲倒在地。

“小景，老爹我想死你了。”

韓景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韓九州的手臂。

這套房是韓景上大學之後父母特意在大學附近給他買的，請了專門的阿姨照顧他，方便他上學和生活。不過韓景很少回來住，好不容易上了大學離開父母，再住在父母安排的房子裡，總感覺還在他們的管轄中。

陸海茹從房間出來，看到父子兩人這畫面驟起眉頭，沉聲道：“那麼大年紀了還沒個正行，走出去也是有身份的人，沒在人前就一點臉面都不顧了是吧？”

韓九州松開韓景，說道：“在自己親兒子跟前，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陸海茹生得高挑，長相也是南方女子的溫婉精緻，韓景的個子多數遺傳了他爸，長相卻遺傳了他媽媽。

陸海茹沉着臉将韓景上下打量，“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寫論文，兼職，參加秋招。”

“你論文還沒寫完？”

“差不多了。”

“都大四了還兼職？”

“那邊對上班時間要求不高，就還一直做着。”

陸海茹點了下頭，“秋招如何了？”

“現在兼職的那家公司還不錯，打算畢業就留在那兒。”

“什麼公司？叫什麼名字？”

“一家遊戲公司，叫滿天星。”

“滿天星，沒聽過，不是什麼大公司吧？”

“不算大。”

陸海茹眉頭擰得更緊，“既然公司不大，留在那裡也沒什麼前景，趁着還沒畢業，另外考慮一家。”

并不是跟他商量的語氣，韓景沒答應也沒拒絕，他道：“我會考慮。”

他都這樣說了，這個話題就此揭過，陸海茹又道：“你很久沒回來住，想來也很久沒練過琴了？生疏了嗎？”

“不知道，最近太忙了。”

“那就練練看，先彈你最拿手的曲子。”

韓景将書包放在沙發上，走到鋼琴邊坐下。陸海茹雙腿交疊坐在鋼琴旁邊的太師椅，手上端着幫傭阿姨泡上的茶輕輕喝了一口。然而剛品完一口茶聽到韓景彈錯的音，她眉頭便皺了皺。

一首曲子彈完，陸海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曲子他從小就練，早就熟稔于心了，竟彈錯了五個音。

茶杯放在旁邊的高腳桌上，清脆的一聲響，好似突然關閉了某個開關，外面的空氣進不來，屋内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緊繃凝重。

韓景坐在鋼琴邊沒動也沒說話，凝重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陸海茹才說道：“你彈錯了五個音。”

“是嗎？”他應得平淡，仿若并沒有當回事。

陸海茹一臉詫異看向他，“韓景，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韓景側頭看向她，平靜而理所當然詢問，“彈錯了五個音，能有多嚴重？”

陸海茹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聽錯了，她對韓景向來嚴格，韓景從小也自律，所以她非常詫異此刻韓景這滿不在乎的态度。

“這可是你練得最熟的曲子，你彈錯了音，還錯了五個，你覺得不嚴重？”

“我很久沒練過了，彈錯了不是很正常嗎？等練幾次練熟了不就好了。”

“等？等你練熟？哪裡都有機會給你等嗎？如果今天有客人在呢？如果哪天在大庭廣衆之下需要你上前彈奏呢？你哪裡來的機會再練，人生處處都是抽樣考試，你不做好完全的準備，你是等着丢人現眼嗎？”陸海茹忍着怒火，“韓景，你向來自律，對自己也是嚴格要求，現在竟然變得如此懈怠？你究竟在幹什麼？”

韓九州急忙走上前說道：“好久沒見孩子了，幹嘛一來就這麼嚴肅啊，孩子還沒吃飯呢，你不是讓阿姨做了幾個他愛吃的菜嗎？先吃飯再說。”

“你瞧瞧他的态度，他哪裡還有資格吃飯？年紀越大了反而越不用心，平日裡就是被别人誇習慣了聰明。就真的以為自己聰明了？看看他的聰明樣，一首練了十幾年的曲子也能彈錯。”

“行了，你先别生氣。”韓九州急忙做和事老，說完又沖韓景道：“小景你再給你媽媽彈一遍，這一次好好彈。”

“再彈一遍又有什麼用？他都已經彈錯了，這要是在正式場合，所有人的面子就已經被他丢盡了，誰還會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不……這不還不是正式場合嗎？他要是知道自己要去正式場合，那肯定會先好好練習一下的啊。”

“我說過了，人生處處都是抽樣考試，必須時刻做好準備。”陸海茹站起身，沖韓景道：“晚飯也别吃了，你自己回房間好好反省，好好想清楚你究竟做錯了什麼，再寫一份檢讨！”

韓九州道：“這是幹嘛啊？孩子都這麼大了。”

“你也知道他這麼大啊？光長年齡有什麼用？還不如小時候踏實。”

韓九州見老婆勸不動，便沖韓景道：“你看你這家夥，一見面就惹媽媽生氣，讓你平時不好好練習，一家人本來其樂融融的，做點讓媽媽開心的事情不好嗎？還不趕緊跟媽媽道歉。”

韓景站起身，走到沙發邊将背包往肩上一勾，在玄關處換了鞋便向門口走去。他全程一句話都沒說，韓九州和陸海茹夫妻兩人誰都沒料到韓景會是如此反應，韓景從小被他們嚴格教導，對長輩禮貌是基礎，而現在他竟完全無視了他們，換上鞋便直接走了。

直到房間的門合上兩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他……”陸海茹手指着那扇合上的門，“他就這麼走了？這是韓景？這是他對我們的态度？他是吃錯藥了嗎？”

韓九州也是不敢相信，韓景竟然就這麼走了，沒有打聲招呼，也不跟他們說一句話，就這麼直接離開？

韓景騎着摩托車疾馳在大道上，繞着學校附近的高架轉了一圈，最後車子騎到白芷樓下。

白芷接到韓景電話時正在跟投資人開視頻會議，本來想直接挂斷的，看到來電，她還是拿過耳機插上，将耳麥塞到耳朵裡接聽。

開的是多方會議，對面投資人正在講話，白芷便趁機小聲問道：“怎麼了？”

“能收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