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爺爺也挺開心,破天荒的吃了幾口白芷遞過去的零食,韓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到他們開心,他的心情也莫名好起來。
後來才聽說白芷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安大?你知道嗎?”白芷問他。
他這個年紀還沒接觸大學,但是錦大和安大在全國都太出名了,連他也聽到了一些。他點點頭,“聽說過,很厲害的大學。”
白芷一臉自豪拍拍胸口,“你姐姐我考上安大了。”
“好厲害。”他由衷贊歎。
“那當然。”白芷摸摸他的頭,“你也要好好學習,将來考上好的大學。”
“安大嗎?”
白芷笑了,“安大?安大可不是那麼好考的小孩,不過你可以把考上安大定位目标,姐姐會在那裡等你的。話說回來,你才八九歲,還是個小屁孩,早着呢。”
然而他聽到的卻隻是,姐姐會在那裡等你。
安大嗎?那他将來也要考上安大。
暑假了,家裡給他安排了許多課外輔導和興趣班,但他特意會留三個小時去公園下棋,好在父母覺得他對象棋有興趣也是一件好事,沒阻止他,再加上那時候的父母工作還很忙,隻每天讓司機将他送過去,到了時間再将他接回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最期待的就是去公園,那是他緊繃人生的閑暇時刻,是他的遊樂場,他可以在那裡種種喘一口氣。
可後來他再去公園沒有看到白爺爺和白芷,連着好幾天都沒看到人,現在還沒開學,白芷應該還沒去上大學,就算白芷有事要忙,白爺爺為什麼也不來呢?
他很奇怪,向公園裡其他老人打聽,他才聽說了白爺爺生病的事情。白爺爺生病了,他很想去看看,可他不知道白爺爺的家在那裡。
那時候他才發現,他和白爺爺白芷認識了這麼久,但對他們的了解卻很少,知道白芷考上了不錯的大學,知道白爺爺很會下象棋,卻不知道白爺爺家在那裡,不知道怎麼才能聯系上他們。
而他隻能用笨拙的方式,日複一日來公園,可始終沒等到白爺爺和白芷。
就好像從四面八方來參加宴席的人,在宴席上相識,度過了愉快的一段時間,彼此相談甚歡,可到了分别卻各奔東西,就向煙花絢爛,綻放得熱烈,消失得卻快,都來不及去了解彼此,甚至也來不及說一句來日方長。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白爺爺和白芷,不知道白爺爺病怎麼樣了,不知道白芷是不是去了大學。
而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白芷考上了安大,所以安大就成了他和白芷的唯一紐帶,他想如果他考上安大或許就能見到她了,或許就能問一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都沒有再來過公園,為什麼她都不來跟他道個别。
或許對于别人來說,那一場短暫的相遇在漫長的人生中都是無足輕重的,更何況那時候的他還年幼,可歸根結底,他的人生太過簡單了,每天上學,參加各種培訓班,難得的一場盛宴般的相遇都會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何況那是一場遊樂場般的時光,哪個小孩能忘記自己第一次去的遊樂場呢?那麼他對白芷的印象也會一直深刻。
他連跳了兩級,在十六歲那年如願考上了安大,然而曾說過會在安大等他的白芷卻早已畢業,而他也終于在安大尋到了白芷的痕迹。
作為優秀校友,白芷即便畢業了在安大的名氣依舊還在,學校有不少關于她的傳說,然而任何跟她有關的傳說必然都跟一個人聯系在一起。
江聿風。
他們上學時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對情侶,畢業之後結成夫妻,攜手共進,一起創業,開創國内第一款手遊,他們的名氣不管是在校内還是校外都格外響亮。
那一刻韓景深知,原來他和白芷已經相隔這麼這麼遠了,他尋着她的腳步追來,他的人生太過簡單,以至于和她短暫的相遇也讓她印象深刻,然而她跟他不一樣,她的人生如此豐富,他們認識已經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或許都已經不記得他。
他一直埋頭找尋自己的執念,卻從未思考那麼多,如今終于就看到了執念在不遠處,卻猛然醒悟,對他來說重要的,對對方來說或許隻是無足輕重的。
可他還是想要驗證,他去過每一次白芷的演講,坐在台下遠遠看着台上意氣風發的人,他終于見到了她,可她已不再是那個紮着馬尾,渾身散發着青春氣息,會教他玩各種遊戲,會帶他吃各種零食,會時不時逗弄他的姐姐了。
你是不是真的已經把我忘了?在經曆過幾次遠遠的觀望過後,那一次他終于鼓起勇氣站在她跟前,卻又像一隻陰暗的老鼠一樣不敢真的站在她面前,而是故意從她身邊經過,故意撞上她,故意将手中的東西掉落。
她急忙俯身幫他撿起來,将掉落地上的東西遞給他。
“抱歉。”她笑着沖他說。
他對上她的眼睛,她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客氣和歉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她并沒有認出他。
他有些失落接過東西,“沒關系。”
随後她便擦身而過,今年他十八歲,是白芷遇上他時的年紀,跟八歲的他比起來肯定會有變化,但如果她心裡也記着他的話,看到他這張臉就算認不出來也會覺得面熟,可她就像完全沒有印象。
這個認知讓他失落,這麼多年他追尋自己的執念,為此努力付出心血,可他的執念完全不記得他了。
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醜,可他轉念又想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執念是他的,又不是她的。
突然想起來她曾跟他說過的話,她說,小孩,你以後要多去嘗試其他的東西,比如勾繩,比如下棋,比如打彈珠,這些都是嘗試。人生有很多很多美好,你不去嘗試就永遠發現不了。
而他便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的生活,去遊樂場般NPC,去酒吧打工,去騎摩托車馳騁,去當挖洞工人。
而也是他豐富的嘗試讓他再次遇到了他。
那時候他嘗試進夜場做男模,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她。那麼突兀她就出現他在面前。
他的大腦有很長一段時間處在當機狀态,身體因為她的靠近而本能緊張,已經忘記了究竟發生什麼,而他回過神來時隻聽到她問了他一句。
“你叫什麼名字?”
一如八歲那年,他們初見,她笑着問他叫什麼名字,。
“韓景。”
依舊是如八年前那般言簡意赅的回答。
“韓景。”而她也如八年前默念他的名字,随後便再也沒有别的話。
她果然是把他忘了,連他的名字也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