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有他餓死的一天。”耕地的前半段已經變成綿延的火海,熱成像裡什麼都看不見,炙熱的浪頭越來越近,碳灰帶着火星落在身邊,遮掩在身周的麥子變黑,燃起火,又連成片。
每個人都趴在熊熊燃燒的小麥後,趴在窒息的濃濃黑煙裡,等着,等着,用和這野火一般的憤怒,穿過烈焰,盯着那被火光扭曲的灰色戰甲。
廉隊長滿意的看着自己創造的煉獄景色,摘下頭盔,用肉眼仔細的欣賞一番,“把外挂裝甲闆卸了,耕地松軟,盡量減重。”
“已鎖定。”輔助瞄準的藍框變紅,外挂裝甲卸去,基甲上可沒有幹擾AI輔助的隐形塗料。
“孫頭。”
“放他們進田裡,就算卸了外甲,到了田裡,也隻是老太太拄拐跟康健的差距,沒把握一舉殲滅,就給我憋着!”孫勁松面前已經是汪洋一片的火海,湧動的烈焰正在褫奪附近的氧氣,幹燥的麥子蜷縮,烈焰一點點将人裹挾,融在汪洋的火海中。
廉隊長想了想咬在屁股後面的柳正文,心裡的焦躁如同前面正在熊熊燃燒的稻林,愈演愈烈,“動作都快點,我覺得柳正文快追上來了。”
“孫頭!孫頭!你怎麼樣!”通訊器被燒的通紅,傳來的聲音都已經有些變形,孫勁松也越發喘不上氣,“警衛班,能不能往那邊找一下,火已經過來了。”
“孫頭早給了命令,我們打死不能動!”
“就看着孫頭陷在火裡嗎!”
沉重的腳步踏在厚厚的草木灰上,松軟的耕地受不住近噸的重量,追兵像是踩在泥地裡,每一步都需要把腳拔出來,雖陷的也不算深。
“給我,打!”空氣中稀薄的氧氣緊緊抓着孫勁松的喉嚨,像是使盡了全身力氣才吼出這麼簡短的一句話,通訊器的線路徹底熔斷,豆大的汗珠落到護面上蒸騰成霧蒙蒙的一點點水汽。纖維内襯忠實的旅行着它的職責,甲内溫度仍然升到了四十餘度,本要豐收的良田正在燃燒,像一排抵擋黃沙的松林,剛勁的,熱烈着。
“殺!”
那火中,異樣的光芒接連亮起,嘈雜的噼啪聲中,裹挾着褫奪性命的嘯叫,可那幾十年前的鋼針,又如何打的穿幾十年後的戰後均質裝甲闆呢,堅硬鋒利的彈頭在密度更大強度更高的裝甲闆上隻嵌出一個凹陷,被擊中的士兵倒是被吓破了膽,慌張中竟将擊中自己的鋼針接到了手中,大半的杆體已經碎裂,不知崩散到了哪,倒是巨大的驚喜和洶湧的自信湧上來,上了頭。
“規避!注意規避!”敏銳的雷達仍是捕捉到危機,可已經堅信自己防的住的人,哪裡還會擔心那綿軟的攻擊,興奮的目光望出去,想看看是哪裡來的攻擊,緊接着,碎片裹挾着長杆,一切暗下去的那一瞬間前,穿過烏雲的月光湧進來,将破碎的晶體照的夢幻,滾燙的鋼針将扭曲的面孔擊碎,地上的草木灰彭的湧起來,又輕輕落下。
沖鋒号自稻林中湧出,鋼刀映着火光,陳舊的戰甲上還挂着正燃燒的麥穗,從火海中湧出的正在燃燒的戰士,扔下打不穿的武器,拎着鋼刀悍然沖出,空氣撕裂的聲音呼嘯着奪走熱烈的生命,戰甲的靈魂總是比人的生命更慢一步,它會忠實的執行最後一個動作,再保護着軀殼内的那一攤血水和殘軀栽到田埂上。
慌亂的僞軍根本來不及組織完備的射界火力,隻是片刻,本就不算緊湊的隊形被徹底撕開,混亂的被裹進互為掩護的肉搏之中,哪怕再先進的裝備,也在一個個小組的娴熟配合下被壓制。
“守住!他們不過是舊時代的殘朽!”隊長抽出挂架上的兩柄長刀,步槍早不知道在格擋時被劈去了哪裡,“想活命的就跟着我殺出去!”
兩柄鋼刀劈下來,重重砸在隊長格擋的長刀上,不等他另一柄長刀掃出去,一柄長槍便從一側紮來,老舊的背包跟不上新裝備的功率,劈下來的兩柄鋼刀被硬生生挑起,另一柄長刀就要斬在長槍上,那長槍虛晃收招,一手抓回槍頭,另一手的槍柄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地掃在隊長身上,與此同時,隊長的長刀劃過正面兩人的胸甲,金屬摩擦的火花落在連連後退的隊長身上。
“規避!”倒退中的隊長用盡全力要做出規避的動作,卻也隻能堪堪避開緻命的心髒,鋼針穿過左肩,整條胳膊在受創處崩斷,長刀迎着濺起的血肉斬下。
“啊!!!!”隊長像一隻發瘋的野狼,嚴重緻幻的六号藥劑靜脈直推,劇痛被嗜血和力量取代,長刀狠狠砸在斬下的長刀上,鬼魅般映着火光的刀刃卻從背後挑破燃料管,野火點燃傾灑出的燃料,兩米高的巨人瞬間被明亮的火光吞噬。
“聖戰!!!”烈焰将目視儀燒的扭曲,廉隊長呢喃着經文,向遠在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方千秋祈禱,手中卷着烈焰的長刀插入鋪滿黑灰的大地,疲憊的身軀支撐不起奮戰的意志,昏暗的視野愈發狹隘,燃燒着的動力背包再也不能驅動沉重的身軀,像個鐵雕塑,陷在戰場中央。
“滅火!”司煙收刀向其他戰團趕去,圍攻隊長的小組也之剩下反應最慢的一個,三個人不情不願的掏出滅火彈砸在廉隊長身上,火勢漸小,拿刀卸了他的動力背包。
裝備的劣勢在戰術上得到彌補,嚴整的戰術分工将混亂的僞軍分割,柳挽溪的冷槍将每一處戰鬥的平衡完全打破,司煙遊走在各個戰團中,熱切刃的紅芒在月光下舞動,像是火場中織成網的熒光,束縛着一個個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