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把阿牟追回來,不必全殲,太危險了!”司煙遠遠望着下一條路,又轉過頭看着俯下身收拾殘局的牽梓,“她人呢!回答我!牽梓!!”
“首長,你自己去看吧。”
牽梓指了指司煙被扒拉出來的屍堆,啞光的迷彩把堅實的身影從人的注意力中消去,破碎的甲片殘片挂在一根根突出來的支撐杆上,那一抹黯淡隐秘的筝線,隐在碎片裡,再也尋不見。
指揮系統裡示警的紅光嗡嗡作響,這是他的生命中第一次,卻不可能是最後一次聽到這個聲音。這個最不可能故障的系統,他隻是想賭個萬一,可當那個人出現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說明這就是現實。
他将阿牟從屍堆邊上挪開,想把她抱起來,手摸到背後,摸到的是切面平滑的斷刀,他不忍心反過來看,卻知道背後是什麼樣的光景。
司煙在阿牟的腰間尋找,發現左腰的急救模塊已經被拽出,被阿牟死死握在左手,救命的外用藥通過手心的預輸孔進入維生系統。
阿牟在黑暗中拎起兩具屍體結結實實地扔在司煙身上,不知道在哪撿來一把刀,握在左手,迎着熱切刃密密麻麻的紅光沖去,短暫的黑暗中隻能看到紅光連成線織成網,阿牟在縫隙中穿梭,在刀劍橫挪間遊走,随着夜視儀一同亮起的還有阿牟的維生表盤。
引擎的振動逐漸與心髒同步,無盡的力量湧入愈漸極限的肌肉,夜視儀中每一處細節的變化都變得十分清晰,甚至那些略有模糊的像素點都被大腦彌補,整套系統在短暫的提升中終于達到最佳設計标準,已經不再鋒利的刀刃精準的在脖頸上劃過,一齊逼來的刀鋒被逐一挑開,阿牟手中的紅影連成片,血液帶着細胞的歡愉以瘋狂的速度循環。
三九改配備的每一套維生藥劑,不論用途為何,到最後都要保存下戰士的生命,尤其是爆發類的藥物都會極快的被代謝掉,可面前的戰局等不到藥效的褪去,蜿蜒的刀花在黑暗中一瞬間綻出一片花海,訓練有素的敵人雖被殺破了膽,卻憑着訓練的習慣仍舊把阿牟困在陣中。
屬于風錦的火焰風暴在花海一側緩緩落下,視線穿過頻閃故障的目鏡,嘈雜的高溫警報強壓着發動機的功率,叫他本就疲憊的身體愈發沉重。
咔—
風錦随手将功耗閥丢棄,不知道滾到了哪具屍體邊上,幾根應急的冷卻管通入引擎,雙端重錘卷起沉寂的風暴,帶着身後沉下的火星雨,一頭撲進圍住阿牟的陣中。
牽梓本要跟着沖進混亂的戰局,卻被殺紅眼的局勢排擠出來,戰局中已經少有人保持在正常功率,他隻能看着那紅花與火浪在陣中穿梭,毫無選擇的餘地,整個隊伍中能在此刻靜坐兜底的,隻剩下他了。
先前在包圍中殺出的風錦,也陷在這燃燒性命的賭桌上,沖過火浪刺破星雨,瘋狂的刀芒沁在灰茫茫的昏暗白光中,重錘将一盞盞暗沉沉的棱光擊碎,破碎聲中夾雜着冷卻管的爆鳴,沉重的武器與盔甲将他一步步拖進泥潭,可這些燃燒性命的賭徒,已經無論生死,不知所謂。
咣!
劇烈的顫動暫停了維生系統的下一步動作,紅刃纏綿,将探來的刀影擊得粉碎,正要殊死一搏的風錦被踢出戰圈,模糊的視線中隻來得及在合攏的包圍中抓住最後一絲綻放的紅芒。
全功率帶來的優勢已經被對手不顧及副作用的搏命藥劑拉近,阿牟将左手長刀丢棄,雙方保持着最後一次詭異的對峙,急救藥融進血液,和爆發藥劑混在一起,阿牟的左臂夾住刀身,冰冷的外甲擦不去血迹,體溫一點點攀高,有些急促的呼吸愈漸平穩,一切,仿佛都回歸寂靜。
殺聲與刀鳴同時在這片狹小的溶洞中蕩開,一圈一圈的回聲蕩回刀甲交錯中,又撞出去,隻片刻,搖曳的紅光頃刻堆疊成片,犀利的刀花在人群中炸開,阿牟的長刀從中間斷開,橫屍堆疊的空曠洞穴中,隻剩下阿牟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
又在牽梓驚喜的目光中轟然倒下。
“阿牟!”
“阿牟。”牽梓絕望的看着阿牟背後密密麻麻的刀傷,那些刺破護甲的長刃和空蕩蕩的急救模塊,一瞬間将他的力氣全部抽走。
“首長……”
司煙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有雙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酸澀疼痛,擠不出一點點聲音,他張着嘴試圖呼吸,試圖發出些悲傷的聲音,卻什麼也做不到。淚水卡在眼角,他看着牽梓,在他被壓在屍堆裡的那幾分鐘,牽梓所經曆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浮現在他的腦海。
或許他更崩潰。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首長,這是秘密。”
“她為我而死,我卻不能知道她是誰……”
“首長!你這是在侮辱她對人民的付出,在這,沒有人會單純為了你而死。”牽梓上前兩步,和司煙對峙。
“是我失言了。”司煙松開攥緊的拳頭,眼睛裡的怒火一點點湧出來,沖到宮道入口前停下,“重錘拿來。”
牽梓抓着重錘再次站到司煙身前,還要說些什麼,卻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我之前和你們說,要在政治上,從輕定義這次行動,克制還擊,降低烈度。”司煙拎起重錘,半個身子探進向前的宮道裡,“我現在親自解除這條命令,從現在開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