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煙把她放到一邊,轉身下了最後一條命令,“把人救出去,就算是死罪,也有法律,也要審判!”
“靈計!是阿牟!”難鴻抱起阿牟的屍身,不可置信的一遍遍檢查着生命體征,背後那些斷刀、傷口,像是在将他的心淩遲,“是阿牟姐!我要報仇!!”
“難鴻!背上阿牟,他們應該就在前面了,快!我們要快!!”
殘門後的空間金屬闆已經幾乎掉光,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來,砸在甲片上,造不成什麼傷害,彌漫的灰塵卻讓四周能見度越來越低,司煙撞開會議室的門,繞着長長的會議桌轉了一圈,卻沒找到權限終端,一瞬間,絕望、無助、悲傷、自責的心情泉湧般頂在冷靜的最後一塊鐵闆上,溢出來的零星情緒讓他在一瞬間差點抓狂。
“在哪,終端,你在哪!桌上沒有,書架,椅子,權限終端,權限終端……”司煙心裡一遍遍嘀咕着,他開始掃開地面上積壓的灰塵,扔開碎石,甲闆上已經滿是灰塵,整個人像一個兵馬俑似得,卻也像是個兵馬俑似得麻木。
“校尉!!要塌了!快走啊!”牽梓在外面招呼,大地的震顫越來越劇烈,一層的金屬闆又垂下來大半,就連領主也都已經送上去大半。
“牽梓!風錦!你們在幹什麼!!我要殺了他們,給阿牟姐姐報仇!!!”難鴻三人從将塌半塌的宮道内爬出,一出來就看到留在二層的二人向上送着領主。
“難鴻!靈計還有松輕,你們怎麼來了!快,跳過來,從這爬上去,原路返回現在來不及了,快來!”
“我定是要來,我要過去殺了這些領主,他們一個也别想逃出去!”難鴻背着阿牟跳過溝壑,拔出長刀沖到牽梓近前就要手刃剩下的幾個領主。
“難鴻!你要幹什麼!你這是沒組織沒紀律!!他們有罪,可我們不是法官,也不是劊子手!把你的刀收回去!你要阿牟怎麼看你!”牽梓抓住難鴻的手,風錦忙把幾個領主遞上去,讓上面的磬再接住。
“找到了!終端。”司煙扯掉房門,直接扔了出去,終于發現了那個慌亂中掉在門口,又被房門掃到門後的終端,不過是個比拳頭大幾圈的圓球,卻關系着這星球上那麼多條性命。
“請在制定坐标範圍内轉移權限。”司煙檢查終端,發現轉移權限隻能在這個會議室裡。
“牽梓!你們先出去,不要等我,這是命令!”司煙向外面大吼一聲,又重複了一遍,整個人随着深呼吸冷靜下來,“好了,就我們倆了,軌道防禦。”
司煙在腕處取出芯片,這裡有他接管、授權遷夢全部軍事權力的憑證,終端投出的全息投影被碎石和灰塵擾的漣漪一般,不算漫長的進度條在這一刻,像是在計算他生命的最後幾個瞬間。
“我不能走,丢自己家兄弟一個人在這必死之地,我磬再做不到,你不用勸我,我知道,這是哥們義氣,不對!但是這是我的個人問題,等活着回去,牽梓、風錦,還有你們幾個小鬼,随時跟指導員來教育我,但是現在,我必須下去,不然我以後,一定變質!”剛爬上來的幾個人誰也來不及抓住磬再,那垂下的金屬地闆随着磬再一齊落了下去,“我會和校尉一起回來!”
“報告長官,叛軍的防線即将告破,都是些民兵,能打到這種程度,我羞于做官!”
“诶,王老弟是廣梁王氏子弟,以軍中威望,何至慚愧,能如此快速的撕開叛軍防線,可見王氏之威!”
春風站在主攻方向,身上坑窪的外甲上滿是身邊民兵的血肉,血肉橫飛的景象像是地獄一般,深深紮進每個戰士的心裡,沒什麼傷員,大多都被鋼針打碎了,醫護隊一開始還能把一些完整的屍身拼起來,到後來,碎的混在一起,誰也分不出來,甚至那些肉,都分不出是哪個部位。
“首長!前面就是主城區了。”
“傳我命令,駐衛三師在城區外圍建立階梯阻擊陣地,攔截防衛軍支援,至于主城區,駐衛四師為主攻,直插主城區敵軍背後,臨一師、臨二師從主城區其他方向進入并接管城區,直接投入正面防線作戰,勝利!就在前方!”
“哪部分的!”張廷濟的隊伍迎面撞上一支正在急行軍的部隊,熟悉的軍容讓他沒第一時間交火,卻是先詢問身份。
“駐衛一師三團二營尖刀連連部警衛排。”
“校尉,怎麼樣了!”磬再貓着腰扶着牆鑽進會議室,“外面快塌完了,說不準一會能踩着碎石堆挪上去。”
“快了,這溶洞上面還有一層,全塌下來準把咱倆活埋了,看見外面的溝沒,說不定腳底下還有一層,等腳下這層地面塌了,咱倆會埋進多深,誰也不知道。”司煙看看終端,又看看磬再,“你快上去,跟我死一塊,不值當。”
“校尉,我這人吧,有一個大缺點,就是太講江湖義氣,就因為這哥們義氣,被教育了挺多次了,今天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了,您就别教育我了。”
“哼,我不止現在教育你,到了黃泉路上,我還能跟你嘀咕一路,你要是不怕耳朵聽起繭子,要做唐僧身邊的孫悟空,你就留下。”
“那可是齊天大聖!我要是有那本事,我吹口氣把咱倆送回地面。诶,我的天,這是天眼吧,這地面上,哪有哪支部隊,什麼番号,有沒有信息,都一目了然啊。”磬再看着擾動的投影,其上顯示的兵力位置,将外面發生的事情都呈現在了眼前。
“磬再,你跟我說實話,外面還出得去嗎?”
“出……”磬再看着司煙把安慰打趣的話咽了回去,“我看了,生路斷絕。”
“城區裡的我不能炸,城外的可以,磬再,架上信号收發器,這裡太深了,我需要增強信号。”
“現已掌握軌道防禦控制權,速回我部部隊番号、坐标、大緻兵力和移動方向,我将即刻提供軌道支援。”柳挽溪看着這封十萬火急無需轉碼的信息,心裡對司煙的處境一瞬間便猜想到許多。
“這麼短的時間,她竟然在遷夢調動了這麼多力量。”司煙将柳挽溪發來的數據導入終端,手動确定下一個個數據大相徑庭的單位,“損失慘重啊,我要是能早一些拿到這東西,說不準……”
天上的流星墜下來,失重感一下子籠罩了全身,瑰麗的軌迹在星空中畫出缤紛的網絡,可這般亮麗卻照不進傾落的石塵霧雨中,這個世界像被摁下了慢放,一切喧嚣都被拉長,拉成寂靜的絲線,又一根根斷裂。
投影散在同司煙一同墜落的塵雨中,大片标紅的單位一個點一個點的接連消失,極重的裝甲撞在岩面上彈不起來,所有力氣都在這一刻消失,整個人被死死摁在岩面上,碎石穿過投影,黑壓壓落下來,目鏡一陣閃爍,什麼都看不到了。
良久。
“校尉!聽到嗎?”虛弱的聲音在不知何處的黑暗中傳來,拾音系統在一堆嘻嘻索索的落石聲中精準抓到了這微弱的聲音。
“磬再!”司煙驚喜的叫了一聲,卻帶出一連串的咳嗽。
“剛才,暈過去了,身上有傷,一下沒扛住。”
“我現在看不到,你離我近嗎?我剛試了一次重啟系統,還是不行,可能哪摔壞了。”
“還行,我能看到你一點,我運氣好,沒砸在最下面,中間有個大石頭,我落在這上邊,這也寬松些,還能扭頭看看你,比你現在舒服多了。”
“你傷怎麼樣,藥量夠嗎?”
“藥,牽梓給我補的有,那個,傷,應該是沒裂,能活。”
“诶,磬再,你聽得到嗎,好像有落水的聲音,好像離你近一點,在你旁邊的樣子,你找找是不是有什麼滴水的空間。”
“我不敢挖啊,我這自成一片小天地,這要是挖掉了那塊,塌下來,我不就跟你一樣了。”
“那你那通風嗎,有沒有感覺到流通的空氣?”
“暫時靠制氧機,我的制氧機倒是沒壞,還能撐。”
“我的制氧機也沒事,大概夠五個小時。”
“那咱倆差不多,校尉,你覺得咱倆多久能出去啊?”
“我看位置圖了,主力部隊就在城外,等他們打完城内的雜兵,再給咱們挖出去,我估計,五個小時夠用。”
“校尉,你會唱歌不?”
“不會。”
“那我給你講故事吧,省的無聊,閑暇的時候,我常在我們根據地說書,腦子裡跟評書庫似得,你有沒有啥想聽的?”
“省點力氣吧,一會給你救出去,哪哪都好的,就是啞巴了。”
“呸呸,晦氣,校尉你可不許咒我,我要是啞巴了,根據地的同志們還上哪聽書去?我現場說書那可是難得的難得!有沒有想聽的?”
“我也不知道有啥,要不,你挑個擅長的。”
“诶,你别說,有本書我剛翻看過幾次,才記住,沒講過,很老的書,校尉,你有福喽。”
“且聽好!北宋仁宗坐汴梁,君正臣賢民安康,可恨西夏來入侵,緻使中原冒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