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中的屍骨最終被清理了出來,整整二十具,被村中家屬逐一認領回去安葬。這些骨骸無聲地訴說着兩年前的罪惡,揭開的真相像刀子一樣,劃破了村莊的甯靜。盡管秘密不再是秘密,但村民們的心卻依舊籠罩在悲傷和恐懼之中,似乎每一寸空氣都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幾日後,因找到妹妹的屍骨并在沈清安的審訊下,方青山終于認罪。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掙紮,反倒是一種解脫的神情。然而,他卻将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咬緊牙關未曾提及陸幽半字。
沈清安對此并不意外。他的眉頭幾乎未展過,在派人搜查陸幽家時,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果然,在陸幽的房中找到了那本泛黃的醫書和一包斷腸草,這無疑證實了陸幽曾試圖毒害李觀塵的事實。然而,當面對指控時,陸幽卻始終沉默,雙眼空洞地坐在家裡盯着牆角,仿佛一切與他無關,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像塊石頭一樣。”沈清安站在陸幽家門外,雨後的青石闆路映着天光,他輕歎了一聲。衙門從未收押過如此年幼的囚犯,而陸幽除了下毒未遂,其他事情都缺乏直接證據。最終,他隻能将陸幽禁足在家中,派衙役輪值看守。不過,這并不是長久之計。
接連幾日的調查讓沈清安心緒難平,在數人拼湊的口中終于得知了兩年前事情的大概。
随後他徑直去了集市,遠遠便看到李觀塵坐在一個小吃攤旁,手中端着碗熱騰騰的胡辣湯。她的黑貓安靜地窩在她衣襟裡,脖子上細小的鈴铛随着貓的呼吸微微顫動,發出清脆的聲響,甚是顯眼。冬日的陽光灑在她的肩頭,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光,頭發上的鈴铛也被照得銀光熠熠。
沈清安慢慢走過去,忍不住笑着打了聲招呼:“李姑娘,早上好。”
李觀塵擡起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後微微颔首:“早上好,沈縣令。”她看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身便裝,沐浴在陽光下的沈清安,忽然覺得這人又帥了幾分。
“别這麼叫我,”沈清安撓了撓頭,神色間透着幾分不好意思,“怪不适應的,我們年紀相差不大,你叫我沈清安,或者沈大哥都行。”随後在她旁邊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李觀塵放下碗,雙手交疊撐在桌沿,直截了當地問:“找我是為了陸幽的事吧?”
沈清安一愣,随即苦笑着點了點頭:“什麼都瞞不過你。确實,因為目前衙門實在是沒有收押過年紀這麼小的犯人,而且——”他頓了頓,像是在思索措辭,“他的罪名目前隻是下毒未遂,其他你說的那些事......缺少直接證據。”
李觀塵的眼神深深刺進沈清安的心裡,她語氣平靜,卻讓人感到無形的壓迫:“我想知道倘若他親口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他會承擔他應該承擔的後果嗎”
“這......”沈清安略微偏過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不知該如何作答。
“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即使承認了,又能得到什麼樣的懲罰?”她聲音不高,卻像雨點落進寂靜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沈清安沒有立刻回答。他低頭沉思片刻,語氣帶着一絲猶豫:“他年紀尚幼,律法中或許隻能施以鞭笞或杖責,但通常不會太重。再不然,就是交由父母管教。但說到底,他的年紀是個大問題。”
李觀塵默默聽着,神情未有一絲波動。片刻後,她低聲道:“即使如此,你依然希望他親口認罪?”
其實沈清安心裡也很複雜,他更多的是想知曉真相,更想抓到真正的兇手,更想追求正義。說來也是可笑,前縣令支持獻祭這樣泯滅人性的事情,縣裡的主簿又犯下殺人的重罪,哪有官府該有的樣子呢。
李觀塵沒有理會沈清安心裡到底怎麼想的,直接說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如果你想讓陸幽親口承認罪行,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沈清安聽到此話,眼中帶着幾分疑惑和好奇。
李觀塵緩緩将手中空碗推到一旁,胡辣湯的香氣尚未散去。她取出手帕輕擦嘴角,語氣輕飄飄地說道:“這個嘛,一步步來就是了。”
“一會兒,你就帶我去陸幽家。”随後她擡頭,掃了一眼沈清安那一身便裝,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家遠不遠,你要不回去換上官服?”
沈清安雖有些疑惑,但卻也點頭應下:“不遠,你稍等,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便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