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坐。”何青客氣地拉開一張木椅,嘴角仍舊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李觀塵微微颔首,落座後,目光始終未離開何青。少年相貌生得極好,倒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範。隻是,他的笑容太過幹淨,眼神卻透着一絲狡黠,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個單純的少年,還是個心機深沉的騙子。
“鄙人何青,敢問姑娘芳名?”
“李觀塵。”她答得簡潔,目光沉靜。
“好名字。”何青似乎認真地品味了一番,笑道,“觀者,觀世、觀心、觀象;塵者,世間萬象。取此名者,必是極重視姑娘之人。”
李觀塵聞言,不置可否,隻是微微揚了揚眉。
何青不再多言,輕輕撥弄桌上的龜甲,随即擡眼問道:“姑娘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我不知具體的日子。”李觀塵淡淡道,“約莫是天成元年四月。”
聞言,何青的指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也收斂了一分,似乎在斟酌着什麼,半晌才緩緩說道:“姑娘,請伸出手來。”
李觀塵略微遲疑,随後将手伸出。
何青執起她的手,指腹輕輕拂過掌心紋路,目光緩緩移動,最終落在她手腕處的黑色紋路上。那一刻,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指尖的力道也不自覺地收緊了一瞬。
“原來如此……”他低聲呢喃,神情有些釋然,同時又有些困惑。
李觀塵察覺到他的異樣,眼神微冷:“何道長可看出了什麼?”
何青緩緩松開她的手,神情恢複如常,輕描淡寫地說道:“姑娘的病,你自己應該已經清楚了。”
李觀塵目光微閃,沉默不語。
“這個病,按理來說是無藥可救的。”何青繼續道,語氣輕描淡寫的說道:“而且,你也活不了太長時間。”
她即便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妙,但從何青口中聽到這句話,依舊讓她有些不悅。她擡眼盯着少年,眼神銳利的看向對面這個有些不着調的年輕道士:“活不久這一點,我自然知曉。”她緩緩開口,聲音平穩,但語氣卻透着幾分冷意,“但真的無藥可救嗎?”
“哦?看來姑娘知道自己的病該如何醫治?”何青帶着試探的意味問道。
“這個嘛......”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摩挲了下下巴而後緩緩說道:“我目前在青衣館救治,青衣館館主說她能給我治。”
何青似是沒想到李觀塵會如此回答,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目光閃爍了一下,嘴角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噢,這樣啊。除此之外,你還知曉其他的辦法嗎?”
李觀塵聞言微微挑眉,眼神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随即身子前傾,聲音低沉而略帶探究意味:“我還應該知道其他的辦法嗎?”
何青被她目光鎖住的一瞬,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随即便輕笑着岔開話題:“姑娘辮子上的鈴铛甚是精美啊,從哪裡買的?”
“别人送的。”李觀塵淡淡道,手指輕輕拂過辮梢上的鈴铛,目光微冷。
何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即語調一轉,似是不經意地問道:“敢問姑娘的師傅是?”
李觀塵的眼神微微一沉,眸光銳利地鎖住他,語氣冷了幾分:“你問這個作甚?”
何青聳聳肩,神色看似輕松:“就是好奇,沒什麼惡意。”
李觀塵輕哼一聲,語調依舊冷淡:“我不過是個散修道士。你呢?”
何青聞言,似乎有些意外,輕笑了一下,手肘撐在桌面,托着腮沉吟片刻,才悠悠地道:“我啊......現在算是沒有師傅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微微晦暗,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片刻後,他擡頭看向李觀塵,神情忽然變得随意起來:“看姑娘有緣,我便送你一卦吧。”
話音剛落,他從袖中摸出三枚銅錢,推到李觀塵面前,示意她擲六次。
李觀塵盯着銅錢片刻,最終還是順勢接過,手指輕輕摩挲着銅錢的邊緣,然後随意地一擲。
銅錢翻滾落下,叮當作響。
何青垂眸看了一眼卦象,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過一絲驚訝,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一分:“竟然是……”
李觀塵低頭望去,眸色一沉,聲音微微有些低啞:“既濟卦。”
何青手指輕敲桌面,目光深沉地盯着那幾枚銅錢,緩緩道:“想必你應當也是知曉的,此卦看似大吉,但往往也意味着暗藏危機。”
李觀塵沒有說話,指尖微微收緊,指腹摩挲着鈴铛,心底泛起一絲不安。
既濟,水火既濟,意為事物已達成,但也意味着大勢已成,無法再變,進則險。
她低頭看着那幾枚銅錢,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何青唇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姑娘,你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