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十八歲的嶽成秋,已經比許小曲高出一個頭,他低頭看着眼前這個依舊灰頭土臉自稱聞甚安首徒的神棍。
“我不是說了?聞甚安聞道長首徒,奉師父之命前來相助嶽将軍。”許小曲這才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嶽成秋。
原來十八歲的大齊主帥嶽成秋,并沒有二十六歲的嶽成秋那般鋒利懾人的眉目。
看着比上輩子遇到時平和太多了。
上輩子她見過的那個二十六歲的嶽成秋,白衣銀甲長槍風流,哪怕受了傷都無損風華。大齊主帥嶽成秋,是少有的帶着大齊風流的武将。
眼前的嶽成秋,原來已早有好看俊美的輪廓。
嶽成秋聞言不置可否,那雙眼逼視着許小曲:“我說過,我不信。你最好别拿道士當幌子。”
“嶽将軍信與不信那又如何呢?今日白日裡不是最好的證明嗎?”許小曲抱臂靠在樹幹上,一雙明亮的眼瞳帶着笑意看過來,“若非我心疼那七千兵士,也不會追上來。”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
許小曲看着天際那彎銀月,想起來初時帶兵,她也是一腔熱血,少年心性。
事教人,是一次就會,永遠都忘不了。
那時候的許小曲,也不是個成熟的将領,被言語撺掇着加之少年心高,親兵盡折。自那之後,許小曲才開始慢慢變成許将軍。是大盛唯一一個女将。
許家本非将門,奈何許小曲習文不成,唯有習武。
許小曲幼年習武,陰差陽錯拜入聞甚安門下,在玄玑山上修行到十六歲被聞甚安帶着下山四處雲遊,十八之後才回大盛,重返許家。後來邊關危急,大盛無年輕将領能援,唯她能挂帥。
她見過的死人比那些小姐天天換着戴的首飾還多。
許小曲輕笑起來,問道:“嶽将軍真的不算一卦?算姻緣算命運算前程,什麼都可。看面相看手相看痣也可一試。”
說着,她摸出包裡的龜甲銅錢,看看那邊歇着的兵士,手裡比劃着:“卦金隻要十文,别人都收十五文的。”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嶽成秋抽走她手裡的龜甲上下抛飛,“再扯,就給你扔了。”
“别扔别扔!這可是祖傳的!”許小曲想搶過來,奈何嶽成秋比她高出一頭,她夠不着。
“說。”
許小曲隻能看着龜甲幹瞪眼,漂亮的眼睛恨恨看着嶽成秋:“我說。”
“我師父算出嶽将軍有一難,讓我前來相助,我就來了。”說罷,她伸手到嶽成秋跟前,“說完了,龜甲還我。”
嶽成秋垂下眼看她許久,見她眸光清澈,突然輕笑一聲把龜甲放在她手上:“還你。”
拿到自己的寶貝龜甲,許小曲忙揣進包裡收起來,生怕又被嶽成秋搶去。她亦步亦趨跟在嶽成秋身後,然後大着膽子伸手去拍他的肩。
嶽成秋停下腳步,轉身過來:“你又作何?”
“我方才給嶽将軍看了個面相,嶽将軍猜猜怎麼着?”許小曲笑得很是燦爛,雖然臉上還有髒污,但也無損她笑意明朗。
嶽成秋無可奈何地從懷裡摸出一個布袋子,從裡面取了一錠碎銀扔給許小曲:“說。”
許小曲接了銀子,笑得更燦爛了,一張黑臉在月色下就能看出眼睛和牙。
她笑道:“我觀嶽将軍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乃磊落豁達之人、高官之相。将來定會更有益進。”
嶽成秋看着這姑娘,覺得神棍信了七分。今日若非她沖過去,他少不得要一番苦戰不說還會折損不少兵馬。如今看着神神叨叨的,除了說不通的事,其他倒是可信。
他始終不願相信是她算的。
“名字。”嶽成秋收好錢袋子,看着這姑娘不知哪裡取了個水囊和一張帕子,就着水囊裡的水開始擦臉。
許小曲上上下下擦了好久,才把臉擦了個大概,她收起帕子擡頭看向嶽成秋,勾唇淺笑道:“我叫許小曲。”
直到這時,嶽成秋才勉強看清她的容貌。四國裡雖容貌大差不差,但大齊有一份風流,瞧着很好分辨。這神棍面容溫婉帶着幾分張揚,明顯是南方女子的容貌。
似是知曉嶽成秋想問什麼,許小曲收了帕子水囊,接着道:“大盛人,跟師父雲遊到大齊地界。如今我來助嶽将軍,與師父分道而行,如今師父不知去了哪裡,還望嶽将軍幫忙留意。”
她那師父……去哪裡了?
如今她回來,自己的身體出現在九曲山道,一定是師父的手筆。可是師父為什麼不見她?
對不住了嶽将軍,如今隻能編點東西先騙騙你了。
許小曲心中忽然生了點愧疚。
現在想想又覺得委屈,她這個師父,怎麼就把她抛下了呢?
現下報了名姓,嶽成秋也沒功夫查,等到他大勝回朝,恐怕她也已經回了大盛。大盛與大齊,還尚未起沖突,她再助嶽成秋一臂之力初伐北疆,等哪天嶽成秋查出來她身份也無妨。
嶽成秋靜靜地看着她,他發現這姑娘明明年紀輕輕的,懂得卻多。白日裡能攀崖能縱馬能利落地殺敵。
她不願說,可她救了他麾下數千人。直接把她扔走,那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這般……就先把她放在營中吧。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歸翻不出什麼浪。可是……這是個女子,他營中也沒有女子,一時不知怎辦。
“我營中,沒有女子。”嶽成秋斟酌着開口。
沉吟片刻繼續道:“你也别怕,我約束他們。不若你住我旁邊營帳,需要什麼……你看看,先就這樣。”